劉燁，在毛澤東的青春里走過

陳娟++張蕾

人物簡介：劉燁，1978年生，內地著名演員。1999年因主演《那人那山那狗》步入影壇，獲過金馬獎、金雞獎和金爵獎最佳男主角，代表作品有電視劇《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愛人》《北平無戰事》，電影《藍宇》《追兇者也》等，在《建黨偉業》和《建軍大業》中兩度飾演青年毛澤東。

劉燁的腰終于好了些，不然《建軍大業》這么密集的宣傳他是撐不下去的。7月19日那天，“建軍”一幫人馬重回“英雄城”——江西南昌，舉行新聞發布會，劉燁在臺上分享如何飾演毛澤東，從站姿明顯看出有些不大對勁兒。直到發布會結束，陳賡的扮演者梁大維攙著他離開，人們才知曉他的腰疼病又犯了。幸好在南昌遇到一位好醫生，摁了幾下，不那么疼了。

“在最好的時間遇見了最好的角色。”這是劉燁在演完《建軍大業》后最大的感觸。他自己也驚訝于這種巧合：6年前，他在《建黨偉業》中演毛澤東，故事終結于1921年，毛澤東28歲；6年后，他又在《建軍大業》中演毛澤東，故事發生在1927年，毛澤東34歲。“這種延續性和同步性，讓我對毛澤東這個角色的理解和詮釋更加成熟。”他對《環球人物》記者說，而能夠和角色同步成長，對一個演員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演偉人太難”

1927年4月27日，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半個月后，中共五大在武漢舉行。時任中央總書記陳獨秀主持大會，并在大會上指出農民運動過火是導致國共合作破裂不可忽視的原因之一。聽著聽著，臺下一陣騷動，有人搖頭，有人大聲議論，有人小聲反對。

身著長衫的毛澤東，一直坐在人群中悶頭抽煙。當聽到陳獨秀要求工人糾察隊向國民黨上繳武器時，他坐不住了，掐滅煙頭，站起來大聲說道：“一條槍都不能繳！現在我們繳槍，更是死路一條，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武裝斗爭。”陳獨秀被激怒，沖他喊道：“你給我出去！”

這是毛澤東在《建軍大業》中的第一次亮相，不到34歲的他充滿斗志和激情，但還在猶豫革命之路該如何走下去。到了南昌起義之后、“八七會議”那場戲，則真正明確了方向。這次會議批判和糾正了陳獨秀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撤銷了他在黨內的職務。談到接下來如何走時，毛澤東再一次站出來，說出那句著名的話：“槍桿子里出政權。”

兩次會議，兩次發言，沒有打打殺殺，劉燁卻演出了一個不一樣的毛澤東。在這兩場戲中，有一個共同的細節，當一幫人在激烈地爭論時，毛澤東似乎置身事外，要么抽煙，要么向旁邊的鄧小平學習刀叉的使用，突然有那么一刻，他像被摁動機關，站起來慷慨激昂一番。這一細節，劉燁是通過看紀錄片發現的，“毛澤東在人群中常常會有一種看似游離的狀態，其實是在琢磨其他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飾演毛澤東，劉燁依然覺得“演偉人太難”，一方面毛澤東與眾不同，另一方面他又是一個普通青年，如何把握好這個度？

在片場，他常常和導演劉偉強交流。有一場戲是毛澤東和楊開慧分開，說完“我這一走，再相見，不知道何年了”，劉燁眼中含淚。到底要不要有淚水？他和導演有過一番討論。劉燁擔心：“對中國觀眾來說，在電影中給毛主席加上兒女情長的戲會不會顯得有一些多余？”劉偉強給出的答案是必須有淚水——偉人也是人，也有兒女情長。

“你只能試圖靠近這個角色，但永遠無法走進他的內心。”劉燁說。拍戲的那段日子，天天和毛澤東“相處”，他始終被一種激情包圍著，有時甚至會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有機會回到那個年代，真想看看那幫年輕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那您最想回到哪個場景中去？”記者問。

“井岡山會師。”劉燁答道，沒有任何猶豫。《建軍大業》也是在井岡山會師中落幕。片中，毛澤東率領的秋收起義部隊，朱德、陳毅領導的湘南部隊，與賀龍的部分部隊，勝利會師。也是在那時，毛澤東說出了八個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在我心里變得立體了”

劉燁是大銀幕上第一個偶像明星版“毛澤東”。在此之前，領袖大多是特型演員飾演。現在回過頭看，他遇見毛澤東這個角色，似乎早有跡象。

上世紀90年代末，在中戲讀書時，演話劇上妝，就常有人說“燁子你很像毛澤東”。2008年，他和趙薇一起拍《一個女人的史詩》，扮演梳著大背頭的文藝青年，試妝時剛戴上頭罩，趙薇就大叫“毛澤東！毛澤東！”一年后，他拍《建國大業》，當時的女朋友也是現在的太太安娜去探班，兩人和導演黃建新一起吃飯，安娜提起婆婆說過兒子很像毛澤東，黃建新自此開始留意。2010年《建黨偉業》開拍，黃建新打電話叫劉燁去片場試妝，頭套一戴，長衫一穿，就真正成了青年毛澤東。

為演好角色，劉燁做足了功課：讀相關書籍，看各種紀錄片，觀察毛澤東說話時的細微之處。此外，他還從外型上不斷接近角色，比如特意增肥——每天喝5瓶啤酒，讓臉顯得更圓潤；跟著韶山人學習韶山話。這一次，他還專門跑到毛主席紀念堂、韶山毛澤東故居進行實地考察。

進入這個角色之前，在劉燁心目中，毛澤東是一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偉人，是被人景仰、崇拜的。演完之后，他對毛澤東的認識發生改變：“他在我心里變得立體了，更豐滿了。毛澤東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偉人，誰都年輕過，他有過青春期，有過年輕人的沖動、浪漫、理想、熱情等等。”

而在不斷地挖掘中，劉燁也理解了毛澤東為何會成為毛澤東。比如，為什么是毛澤東說出“槍桿子里出政權”這樣的話？剛拿到劇本時，劉燁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他查詢歷史資料，跟導演、編劇聊建軍歷程，聊毛澤東個人的經歷，不斷在宏大歷史和個人細節中穿梭，最終找到答案。

毛澤東關于槍桿子的認識有一個轉變的過程。劉燁至今記得在《建黨偉業》中的一場戲。袁世凱就任大總統時，蔡和森問毛澤東：潤之兄弟，你說這大總統誰當最好？毛澤東答：孫文先生。蔡和森再問：那怎么變成姓袁的了？毛澤東答了六個字：他手里有槍唄。

袁世凱正是給中國政治帶進槍桿子的第一人，當時的毛澤東意識到槍的作用，但對暴力革命頗不以為然。真正教會他使用槍桿子的是蔣介石。1926年的“中山艦事件”和1927年的 “四一二”政變，蔣介石將槍桿子的威力展現得淋漓盡致，毛澤東由此意識到“槍桿子里出政權”。

就這樣，劉燁演出了自己版本的毛澤東，不過也招致了一些爭議。他說：“我只是在盡力去還原一個真實的毛澤東，一個大家可能不太熟悉的毛澤東。”

“他也有兒女情長”

在劉燁看來，1921年到1927年這6年的時間，毛澤東變得更加灑脫。

他舉例說，在《建軍大業》中，“四一二”政變后，青年毛澤東和青年周恩來見面了。當時所有革命者面對這一現狀，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辦了。毛澤東卻對周恩來說：“我們其實已經有幾百萬的戰友，沒人咱們找人，沒槍找槍。”當時在劇本上看到這句話，劉燁一下子被擊中，“這是種大情懷，需要足夠的智慧。”

除了那份灑脫，毛澤東生活上的成長是結婚并有了3個孩子。感受著他的成長，劉燁發現自己這6年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這個角色在同步成長。

2010年拍《建黨偉業》時，兒子正好出生。當時戲還沒拍完，劉燁請假飛到法國陪太太。抱著3.4公斤重的小家伙，劉燁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曾經在意的名利、不實傳聞，還有聲名顯赫的角色和獎項，都可以一笑置之，“頓時感覺自己升華了”。

“有了孩子之后，內心變得更加柔軟。但也變得小心了，膽子沒之前那么大了，因為你至少要對孩子、對家庭負責。”劉燁說，人一往回收的時候就證明這個人成熟了。

為人夫、為人父，劉燁的神經不再那么緊繃，但他還是把最大的心力放在演戲上，作品不多，但角色都讓人印象深刻。比如電視劇《北平無戰事》中的國民黨飛行員、中共地下黨員方孟敖，既有騎士精神中的力量與犧牲，也有戰斗機飛行員的堅韌與瀟灑。在以抗美援朝為主題的戰爭片《我的戰爭》中，他又化身為志愿軍連長孫百川，既是戰斗英雄在槍林彈雨中沖殺，又有著小人物的柔情和個性。

“這些角色都是用心挑選，用力去演的。而且大都是成熟的男人，不管是心理上還是外在上，演起來都感覺很契合。”劉燁說。

“毛澤東也有兒女情長，但在民族危機面前，他選擇后者，雖然很艱難。”他又記起《建軍大業》那一幕，和楊開慧分開，三個孩子哭著喊“爸爸！爸爸！”毛澤東扭頭往前走，回了一次頭，然后再堅定地埋著頭往前走，只留下一個背影。那一幕，是激烈而密集的戰爭場面中，瞬間靜下來、痛起來的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