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從未反省侵略 當下急速“右轉”
——訪中國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員呂耀東

實習記者/郭秀茹

日本：從未反省侵略 當下急速“右轉”
——訪中國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員呂耀東

實習記者/郭秀茹

中國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員呂耀東

近幾十年來，以雄厚的經濟實力為基礎的日本，一直在構筑政治大國的夢想。上世紀80年代，日本提出了實現“世界政治大國”的國家戰略目標，90年代以來日本采取了一系列重大舉措，加速推進大國戰略，謀求成為未來世界多極化格局中的一極。而中國與日本的關系也在逐漸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時值“七七事變”八十周年，本刊記者采訪了中國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員呂耀東教授，請他就日本右翼化傾向、修憲運動、美日聯盟走向以及中國人民應有的反思等方面進行進一步的解讀。

日本右傾主義泛濫的歷史觀

呂教授表示，目前日本的右翼傾向者大多分布在20歲到50歲的年輕人中，雖然在二戰后也有很多和平主義者以及和平團體認為當時日本侵略了中國是史實，但是還是有大部分民眾，他們的訊息封閉，盲信日本從明治維新到現在的成就，對于他國所提出的歷史依據根本不屑一故。這些人執著的認為在那時日本是在幫助黃種人解放亞洲，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但是多數日本人認為日本在二戰中的慘敗只是終戰而并非戰敗。他們也并不承認當時他們發動了戰爭。

呂教授認為，造成這種觀點的原因主要有兩點，其一就是近年來日本的歷史教科書存在著嚴重的歪曲歷史事實的情況。這對日本的青少年教育也產生了影響。日本的教科書是由一些社會的編撰人員編撰出來，然后由當地的教委進行審核，最后由日本政府確認通過才能出版。呂教授強調，事實上這些編撰人員宣揚日本明治維新以來的所謂的民族主義精神，篡改侵略歷史這一方面，日本政府也是采取越來越放縱的態度。到安倍執政以后，政府會給編撰委員會設定指導。在其中一些涉及到中國釣魚島問題、韓國的獨島問題以及俄羅斯的南千島群島都寫成了日本的領土。

其二，這在某種程度上使得日本的國民形成了與政府一些右翼思想相吻合的相近的歷史觀，形成了一些右翼的言論。這種錯誤的歷史觀使日本民眾容易產生一些非常激進的言論。而這種錯誤的歷史觀也會混淆一些歷史的爭執，形成了日本社會對侵略歷史非正面的一種思潮。并且日本現在還處于一種一意孤行的狀態，他并沒有要改變它的歷史觀，盡管日本社會也有一些正直的知識分子以及和平主義團體對這些事情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但到現在為止，他們仍然沒有能力去改變整個社會。在日本歷史教科書上，右翼的、否認侵略歷史的言論與亞洲那些被侵略的國家歷史真實性是相背離的，這也就形成了日本和其他國家歷史觀的差異，而日本并沒有因此而收斂。尤其是對亞洲的這些國家，對于日本侵略歷史的提出，日本或者是狡辯，或者是不承認。

呂教授表示從目前看來，我們中方，以及韓國，屢次跟日本政府在雙邊的場合提到過，比如說臺灣的問題等，中國要求日方遵守中日關系四點原則共識及四個重要政治文件。并且韓方也是在“慰安婦”問題上表現出非常激烈的態度，在樸槿惠政府時期，日韓雙方達成了一個關于“慰安婦”的共識，但是日本民眾并不認可。他們認為這個是日韓兩國政府，即樸槿惠和安倍所達成的共識，與老百姓無關。呂教授舉例說道，之前在日本的駐韓大使館門前有一個“慰安婦”的雕像，日本政府要求韓國政府把這個雕像撤掉。但是韓方政府表示這個是民眾自發建立的，跟政府方面沒有關系，不過表示會奉勸韓國民眾。這些事情就說明了日韓之間，尤其是民間的這種對抗還是比較強的。即使“慰安婦”問題是一個歷史事實，日方政府之所以想平息，是因為這件事情會影響到日本的國際形象。呂教授強調，日本現在就是想擺脫戰敗國的形象，在國際社會上參與國際事務從而成為一個政治大國，想在國際社會上以一個亞洲的和平發展的形象來示人。但是它的歷史事實是一個丑聞，所以現在文在寅上臺以后就明確地說日本應該就此明確向民眾道歉，而并不是在政府之間形成一個道歉。

呂教授提到，在2015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布了新入選《世界記憶名錄》的名單，中國提交的《南京大屠殺檔案》榜上有名。這意味著，南京大屠殺從南京記憶、中國記憶上升為世界記憶，被更多人知曉。而在最后通過的時候，日方就發表過抗議，關于這個記憶遺產的評定如果沒有日本的學者在里面的話，這樣的做法是“有悖于公平”的。日本以自己作為一個聯合國的成員來做這樣的一種抗衡，而事實上我們想，聯合國是在反對軍國主義、反法西斯的基礎上建立的，而現在日本如果想要利用聯合國的身份來否認侵略歷史，而且還想要成為記憶遺產的審定委員會成員，這種理念確實是難以讓人接受的。現在日本要在聯合國的框架下否認歷史，那么聯合國成立的基礎就動搖了。呂教授倡議，曾遭受過法西斯傷害的國家，尤其像中國和韓國這樣被侵略的最深重的國家，在歷史觀方面的斗爭應該繼續下去。而最為基礎的方面就是我們要加大力度進行本國的歷史和近代史的教育，尤其是要讓中國民眾永遠銘記在抗日戰爭時期，日本軍國主義對中國造成嚴重傷害的沉痛歷史。

修憲與民調

呂教授講道，5月21日，安倍主動給出修憲時間表，稱自民黨會在年內拿出修憲草案。安倍的修憲計劃正在迅速轉化為行動。從程序上來講，安倍讓日本的自民黨在后半年的臨時國會上提交一個自民黨的憲法修正草案，那么這個草案里面已經明確提到了日本的自衛隊寫入現在的現行憲法中，也就是說日本現在要把自衛隊變成憲法里面的一個條款。顯然這件事情就是在剔除日本現行憲法里面的和平主義精神。呂教授解讀道，為什么說日本的現行憲法叫做和平主義憲法呢？就是因為日本憲法第九條的存在。《日本憲法》第二章第九條表示“放棄戰爭，戰爭力量及交戰權的否認”，其中，一、日本國民衷心謀求基于正義與秩序的國際和平，永遠放棄以國權發動的戰爭、武力威脅或武力行使作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二、為達到前項目的，不保持陸海空軍及其他戰爭力量，不承認國家的交戰權。而現在日本想要將自衛隊的存在直接寫入憲法中，即要依憲法的方式確定自衛隊存在的合法性，這實際上就是把憲法的和平主義精神消除了。而和平憲法之所以能被確立，是因為二戰以日本的無條件投降結束后，美國代表盟國占領了日本，美國以盟國的名義主導了新的日本憲法即和平主義憲法制訂，并且在當時日本也認可的情況下，和平主義憲法才最終確立。

呂教授認為日本之所以提出要修改憲法，這個事情與安倍本人和自民黨都是有關的。首先，當時成立自民黨時就要制定一部自主憲法，也就是要由日本人來自己寫的憲法。那么安倍本人即是自民黨的前政要，又是岸信介的外孫。他一定是繼承了某些他外祖父的政治理念，而安倍的政治理想就是要修改憲法。其二，現在既然是在自民黨執政期間，民眾對于修憲的支持率還是比較高的，那么在日本國會內，自民黨以及聯合的修憲勢力在國內占有很強勢的地位。如此看來，安倍的修憲腳步是不斷加快的。當然安倍的修憲主要是想要修改憲法第九條，所以每個環節安倍都是要步步為營，他的修憲步伐也是在一步一步的推進的。

日本東京民眾“憲法日”舉行反對修憲游行

而目前日本民眾對修憲的支持率怎么樣呢？呂教授這樣解答，從現在民調來看的話，大概有半數民眾還是認可的。因為新憲法草案要通過的話，一定是要有一個半數以上民眾的支持率。從目前日方透露的一些信息以及日本的民眾在前期的預期來講，安倍自民黨是想要將憲法的第九條徹底提出的，就是要擁有國防軍。但是國防軍的觀點在2012年以前就提到過，而現在自安倍上臺以后發現日本的民眾對現行的和平主義憲法還是持有一種保護態度的，所以現在安倍的態度就是日本現在不擁有國防軍了，但是會把自衛隊寫入憲法中，所以現在日本的民眾對安倍所謂的讓步表示出了一種理解。當時安倍問民眾現在日本的自衛隊是不是客觀存在的，民眾表示這個肯定是客觀存在的，那現在這么一個客觀存在的東西為什么不能寫在憲法里呢？呂教授表示，其實這里面安倍偷換了很多概念，因為自衛隊的存在與將自衛隊寫進憲法是兩碼事，因為日本民眾并沒有認識到把自衛隊寫進憲法帶來的后果會是什么。

自衛隊法的修改也就是去年生效的，自衛隊法在修改之前也是叫個別自衛權，就是在其他國家對日本進攻時，日本可以選擇還擊，這屬于專屬防衛，日本在本土內遭到別的國家攻擊的話，就可以選擇還擊。但是現在日本自衛隊擁有集體自衛權。他通過集體自衛權，是可以率先發動武力攻擊的，那么率先開始動武的話，它實際上就是擁有了主動發動戰爭的權利。在這樣的情況下，日本就有半數的人是認可的，那么這種認可也會加速安倍的修憲步伐。呂教授還表示，在這種事態下支持安倍修憲的民眾會不會隨著國會的討論而得到一些變化，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只能是等到今年或者是明年一些局勢的變化后再加以判斷。那目前來看安倍是在步步為營的推進修憲的進程。這也是個事實。

細讀史詩 以史為鑒

呂教授認為，對軍國主義最好、最有力的反擊就是學好我們的近代史，以具體史實作為反擊。他表示，中國外交部應借助發言人機制或者雙邊高層互訪的時機督促日本在歷史問題上拿出自己的行動來，真正維護中日的四個政治文件。對于日本否略侵略歷史的行為來說，中國社會目前最有力的回擊就是我們每個國民學好自己的近代史。我們要認真了解日本軍國主義對我們的侵略和傷害、看到當時西方列強、帝國主義者對我們的傷害、對我們民族的傷害等等。這是我們的必修課，我們必須要認識到我們近代史飽受西方列強和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歷史。每當日本和西方國家在侵略歷史上持否定態度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認真地再補一次課。

呂教授表示對于我們的每一個國民來講，我們不應該只是在事后表達憤怒，而應該盡可能細致的了解我們中國近代史的每一個細節，我們的每一個國民都有記住這一段歷史的義務或者說是責任。當我們想要有力的回擊他們否認侵略歷史的行為時，需要我們拿出史實來說明這個侵略歷史確實是存在的。我們不能只喊口號，我們一定要用歷史事實來駁斥他們。

對于社會而言，呂教授建議，我們的學校應該加大歷史課學習的力度，讓每一個人從年輕時就銘記歷史，讓日本侵華歷史永遠印刻在我們的記憶里 。另外，社會可以組織各種形式的紀念活動。比如，日本在侵略的過程中在某一個地方屠殺了多少人，我們可以立碑為記，或者組織慰問抗戰老兵、舉辦抗日戰爭學習會等等，進行類似的活動，讓歷史深入我們的生活。我們國家現在正在飛速的發展，國民的生活質量有所提高，但是我們要時刻銘記如果沒有抗戰英烈們奮起反抗，我們現在的幸福生活就無從談起。

最后呂教授強調，我們需要在政府不斷地對日本否認侵略的言行進行回擊的同時，民眾和社會應該補回我們近代史的課。之所以日本會否認這段侵略歷史，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對那段歷史記憶那么深刻。我們要不斷的反思歷史、記憶歷史，這才是對軍國主義最好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