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春夏，兩個傳奇總教練的告別

文_曾勛

2017年春夏，兩個傳奇總教練的告別

文_曾勛

一個“不懂球的胖子”、一個“有缺點的真漢子”，兩個極富傳奇色彩的總教練，給中國乒羽與觀眾帶來了太多難以磨滅的影跡。

“劉國梁！劉國梁！”

6月23日，在2017年成都乒乓球公開賽的現場，全場球迷高呼著他的名字。而此時，劉國梁剛剛卸任國家乒乓球隊總教練職務。

在此前的6月20日，中國乒乓球協會發出重磅消息，宣布“突如其來”的調整，國家乒乓球隊將進行管理模式改革，不再設總教練、主教練崗位，設男子、女子兩個國家隊教練組；劉國梁不再擔任總教練，將任中國乒協副主席。

這個春夏，隨著乒羽改革進行，先有執掌中國羽毛球隊24年的李永波卸任總教練一職。至此，兩個王牌“國字號”隊伍的總教練，在關注與爭議中先后離崗，留給人們無限的喟嘆與回憶。

劉國梁：從乒壇傳奇到“不懂球的胖子”

因打球時喜歡偏著腦袋，人們給劉國梁起了一個毫無惡意的外號——“劉歪脖”。劉國梁的發球極其出色，不僅出球速度極快，且落點刁鉆、旋轉強，常能利用發球給對手致命一擊。憑借過人的技戰術，劉國梁23歲時便包攬世乒賽、世界杯、奧運會“大滿貫”，攀上了職業生涯巔峰。

當時，他和隊友孔令輝堪稱乒壇“雙子星”，他們形象出眾、成績驕人，俘虜了大批忠實粉絲。劉國梁回憶說，“那時候都是年輕人喜歡我，大概十幾歲的高中生，寫信、打電話，球迷都這樣。那會兒我一出來，女孩子全是尖叫。”

高手寂寥，拿下所有冠軍的劉國梁，選擇在巔峰時期急流勇退。2003年，年僅27歲的他退役后擔任國乒男隊主教練。

做球員時，他曾是一個“壞孩子”，帶著一幫弟兄和查房的教練玩貓鼠游戲，周末偶爾溜出去喝點小酒。自己成了管理者，那種角色轉換起先讓他不太適應。“查完房之后，一個人閑著沒事兒了。突然間發現沒人管的時候……確實挺孤獨的。”

劉國梁的智商和情商是公認的高，他迅速調整心態，進入教練角色。在場上，他運籌帷幄，從容應對風云突變；場外，他和媒體保持良好關系，還請公共關系方面的專家對隊員進行培訓和指導。

2013年，升任總教練的劉國梁帶隊經驗日臻爐火純青，此時的他深諳剛柔相濟之道，在場邊如隔山打牛，常給對手相當的震懾。

里約奧運會期間，男團決賽許昕輸掉比賽后，日本選手水谷隼在劉國梁面前囂張地扔掉球拍大肆挑釁。劉國梁表情淡定、只字未言，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他霸氣側漏，突然用右手做出手槍手勢，氣勢洶洶地對張繼科說：“就別讓他們活！”

這句“爺們兒”的話，頓時燃爆大家的血液，張繼科和許昕隨即發力，以3比1拿下日本隊。這手勢、這句話，也成了國乒球迷津津樂道的經典橋段。

從2004年雅典奧運會至2016年里約奧運會，劉國梁率領的國乒唯有在雅典丟掉過一枚男單金牌，此外再無冠軍旁落。球隊一直展現出積極團結的精神面貌，他們場上技藝精湛，場下對待球迷、媒體溫和有禮，這些都離不開劉國梁的帶隊理念。

然而，歲月是一把無情的“殺豬刀”，隨著運動量的減少，劉國梁的身材漸漸發福。一名臺灣網友看里約奧運的乒乓球比賽，在某論壇上發問：“坐在中國隊后邊的那個胖子是官員嗎？一看就不懂球。”大陸網友機智回應：“那個胖子用公交卡當球拍，再讓你九個球，一樣打哭你。”

“劉月半”的外號不脛而走，紅遍網絡。劉國梁不僅不避諱，開通微博后發布第一條微博就自黑，“我就是那不懂球的胖子”，瞬間吸粉幾十萬。

在妻子王瑾眼中，劉國梁是一個“暖男”爸爸，一有時間便陪兩個女兒打她們喜歡的高爾夫球。“咱爺倆兒都努力在兩個小白球之間，各打各的球，各干各的事，目標大滿貫。”劉國梁說，一直在努力盡父親之責，畢竟金牌只是階段性的，而女兒才是一輩子的。

做主教練時，劉國梁曾問妻子：“如果我現在不在這個位子了，能做什么？”他自己也無法給出明確答案，但這一刻，終究是來臨了。

改革大勢下，職務變動、人員流通均屬常態。競技體育并不是單純的強弱比拼，場內場外還流動著情感，讓冰冷的規則多出幾分血肉的情懷和靈氣。對于昔日的戰友、學生與觀眾來說，傳奇身退，場邊再無“那不懂球的胖子”，難免會有難以名狀的惋惜與傷神。

李永波：“爭議球霸”的妥協與反思

在之前的4月11日，執掌中國羽毛球隊近24年的李永波，確定卸任總教練一職。李永波作為中國羽壇標志性人物之一，做運動員時同樣世界冠軍拿得手軟，同樣是在到達職業巔峰后棄拍執教。但是，他的執教生涯相較于劉國梁，更具爭議。

1993年底，中國羽壇大換血，李永波、李矛等新生力量入主中國羽毛球隊，李永波時任國家隊副總教練（當時未設總教練），李矛為男單主教練。第二年的廣島亞運會，中國隊折戟沉沙，僅獲7枚銅牌，這也是迄今在亞運會上的最差戰績。

李永波痛定思痛，決定大膽嘗試新的訓練方法。效果立竿見影，1995年在瑞士洛桑，中國隊在弱勢的情況下翻盤首奪蘇迪曼杯。當勝局鎖定那一刻，李永波與李矛激動得相擁而泣。接下來，中國男單開始稱霸世界，開啟無敵模式。

就在中國羽毛球隊如日中天時，1998年曼谷亞運會后，李矛突然宣布辭職，他說：“李永波的很多事讓人無法想象，金牌掩蓋了一切。”此時，“二李”之爭公開化白熱化，一時甚囂塵上。

原來，部分教練員和隊員懷疑隊中存在經濟問題，加上有的教練和隊員對李永波的作風不滿，1998年3月，包括李矛在內的多名教練和近20名隊員聯名上書有關領導“彈劾”李永波。

一名跟蹤報道羽毛球二十年的資深記者梁金雄說，李永波和李矛爆發矛盾的原因是性格問題，“時間長了不去說，就會有矛盾。很難說到底是誰對誰錯……”“彈劾”事件，最終以新華社的報道“中國羽毛球隊官方說法，李永波沒有貪污”蓋棺定論。然而，李永波的“多事”之秋才剛剛開始。

他注定是個“會來事”的總教練，2000年悉尼奧運會“讓球事件”與用人不避親，輪番將其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他將兒子李根招入麾下，直言幫助其奪得世界冠軍,但最終李根成績不佳，被人調侃利用職務之便為私人蹭國家資源。

至于“讓球事件”，在李永波看來這都不是事兒。他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除了葉釗穎在悉尼輸給龔智超外，雅典奧運會周蜜不敵張寧也是早有安排。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上，女雙的“消極比賽”損蝕五金榮耀，國際國內批評聲一片。之后，李永波稱“金牌是衡量競技體育的唯一標準”。

球場之外，李永波也頻頻制造話題和熱點。有人說，他是體育圈里最接近娛樂明星的教練——出專輯，出品電影，客串角色，上綜藝秀，他的精力在賽場之外旺盛得讓人驚嘆。

不過，里約奧運會后，李永波感覺精力大不如前，高血壓犯了，還經常失眠。七八年前，他會因隊員夜不歸宿直接將其開除出國家隊，鐵腕執教風格讓隊員“噤若寒蟬”。

最近幾年，他開始作出妥協。李永波說，過去對隊員嚴厲，因為都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打打罵罵無所謂；但現在都成爺爺輩的人了，誰舍得下手打罵自己的孩子？

對于以往的“唯金牌論”，李永波也有所反思。他告訴記者，“消極比賽”是自己執教生涯的一大失誤，“有的時候想想輸也很正常，以前隊員輸球我會罵，現在更多的是寬容和理解。”

跟禁止談戀愛的國乒相比，國羽并不禁止隊員之間談戀愛，這一點“人情味”曾被大家點贊。但里約周期混雙張楠、趙蕓蕾的風波，成為體育總局認為球隊管理出現問題的典型事例，作為“一把手”的李永波難逃其咎。相關人士認為，李永波“下課”與里約奧運戰績不佳無不關系。

“英雄”、“惡人”……或褒或貶，人們都不該忽視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李永波的崗位角色很大程度上消解他話語的私人性。評價他的言論與行事風格，都應該將其置身于當下的管理體制中，而不應將他的個人靈魂設為攻擊標靶。

對于鮮明性格、特立獨行引發的眾多爭議，李永波并不想刻意收斂，他告訴記者，自己不在乎也不喜歡兩極化的評價，“即使再努力也不會讓所有人都喜歡我。只要你是公眾人物，你就要接受批評，不管正確與否。”“我只想努力做最好、最真實的自己。”

或許，白巖松對李永波的評價較為中肯：“李永波是一個有缺點的真漢子，而不是外表看起來無懈可擊的偽君子或者說完人。”

一個“不懂球的胖子”、一個“有缺點的真漢子”，兩個極富傳奇色彩的總教練，給中國乒羽與觀眾帶來了太多難以磨滅的影跡。改革，意在除舊立新。乒羽這兩大“王牌”項目如何通過改革變得“更好”，我們拭目以待。

在這一輪體壇人事變革中，中國體操隊總教練黃玉斌、中國射擊隊總教練王義夫，這些生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體壇“大佬”，都退居幕后，他們將和李永波一起，前往中國奧委會專家委員會履新。這標志著中國體育一個時代的落幕，也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