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的黃昏

青絲

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有一張新照片，他T恤短褲，褲腰上拴著一個塑料袋，褲子因此被拖沉了一截，露出里面的格子內褲。小李子一手玩著手機，另一手把T恤撩起，當街揉搓著明顯發福的肚腩……留言欄里，盡是粉絲表示心碎的符號表情。可以想見，小李子在許多人心目中，從此就由粉轉為了路人，由“驚世美顏”變成了中年猥瑣男。

對于追偶像這個事，我是抱以充分理解的，誰年輕時沒有過一兩個偶像呢？我的上一代人，雖然沒有影視明星可追，但也有黃帥和張鐵生這樣的時代偶像。我舊時有一個鄰居大哥，學校要選拔一批人參加活動，到北京與黃帥交流心得。他滿打滿算自己會入選，結果卻落選了，失落的他閉門大哭的情景，我至今仍記憶猶新。雖然他后來“移情別戀”了鄧麗君，但或許是追偶像也有“口腔期”，未獲滿足的他，此后對待偶像的態度，就不再如田園詩般美妙了。

我有個朋友曾是張國榮的死忠，“哥哥”每場演唱會的錄像帶他都有，且一閑下來就認真觀看和模仿張國榮的表演臺風。有一段時間，他特別喜歡電影《阿飛正傳》里的主角獨自對著鏡子扭腰跳舞的情節，經常學了在我們面前演示。其后他又喜歡張國榮演唱《側面》時一個很酷的pose，并且從俗如流地效仿MV里的發型——后腦勺的發梢往上翹起，形如鴨屁股。

后來他看到張國榮和唐唐的事，一向自詡很man的他，頓時覺得受不了，無法再接受他作為偶像。很多粉絲都喜歡用自己的標準要求偶像，或用想象為偶像籠罩上一道神秘的光環，等到發現偶像也和自己一樣逐食人間煙火，有各種欲念時，就導致了理想的幻滅。披頭士的列儂被樂迷刺殺，即為這種反作用力的結果。

不唯我等如此，日本人追偶像也走過彎路。英國1971年拍了一部電影《兩小無猜》，在本土沒有引發多大的反響，卻在日本掀起了一股追偶像的熱潮。飾演女主角梅樂蒂的小姑娘特雷西·海德成為日本影迷的夢中情人。時隔二十多年后，日本還兩次派出大隊人馬到歐洲尋訪已經退出影壇的特雷西·海德的蹤跡，以滿足粉絲的好奇心。但據見過她的人說，特雷西·海德結過兩次婚，已是一個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的歐巴桑，那些仍抱有一絲幻念的粉絲，熱情才被撲滅。

我童年時代，滿大街的錄音機都在放《皇帝、太監、酒家女》，我的第一個偶像就是張帝，覺得他能見景生情、隨機編造歌詞的本領，真是神奇。早幾年從電視上無意看到張帝在美國演出，看完內心很悲哀。我沒找到懷舊的感覺不說，反而覺得這種昔日很時髦的脫口秀歌曲痞里痞氣的，其油滑的表情也很令人受不了，心頭充塞了一種趕集過后的厭倦感。并由此想到了一本尼采的著作：《偶像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