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了家銀行

云川縱+++徐煒

周微發現媽媽周屏最近很焦躁。這日，周屏終于開了口：“微微，要不咱倆去海邊玩幾天吧？”

周微無語地看著老媽，說：“您下個月就跟殷叔叔結婚了，七月去海邊，您想當個黑娘子啊？”周屏實話實說：“你奶奶想來看你，我推不掉。”

周微兩歲那年，周屏和丈夫潘效離婚，一個人含辛茹苦帶著閨女，打拼了十幾年，才步入了成功企業家的行列。周微長到21歲，潘家人一個來看望的都沒有。如今，潘老太太忽然上門，著實有些奇怪。

周微想了想，試探地問：“不會是來催我結婚的吧？”潘家是農村的，周微的生父潘效是他們村第一個大學生。算算歲數，21歲的姑娘在農村只怕娃都生兩個了。

周屏搖了搖頭：“她只說想你了，你說我又不能攔著。”周微挺理解母親的，但凡當年潘家人幫扶一把，按時支付周微的撫養費，娘倆都不會那么難。這事兒她也為難，不讓老太太來吧，挺不近人情的。讓她來吧，雙方都尷尬。周微最后只好說：“要不你去殷叔叔那里過幾天，我來招待奶……奶？”周微頭一次發現，“奶奶”這個稱呼挺難叫出口的。

“不行！”周屏變了臉色，“我就是不敢讓她見你，才帶你出去玩的，你還敢自己見她？”周微懷疑地看著她，問：“媽，為什么不敢？難道你跟我爸離婚不是單純的感情破裂？”周屏沒解釋，只是臉色難看得厲害。

不管周屏如何抵觸，潘老太太還是到了。周微急忙將她帶到沙發前坐下，又特地泡了杯茶給她。老太太似乎是想把過往19年的關心一口氣補上，對著周微噓寒問暖。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似乎看出周屏神色不善，提出要去孫女的閨房看看。周微看出親媽不痛快，急忙攙著老太太去了自己的房間。

老太太摸著薄薄的空調被，喟嘆道：“唉，還是你幸福呀！”說著，有些傷感。看周微不解，老太太解釋道：“你爸沒本事。進城多年住的還是家屬院的老房子，六十幾平。你弟弟那么大了，得一間房吧？他爸媽再住一間……我這一進城呀，只能睡沙發。”

周微知道老太太嘴里的弟弟是潘效和現任妻子的孩子。

老太太感慨了一圈，又拉著她問：“你媽要嫁人了是吧？”

周微點點頭，老太太立即一副過來人為周微打算的模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不住。不過，你可得看好自己的財產，聽說你媽還給你買了套房子？可別讓那邊給搶去了！那邊可是男孩！”

周微半天才明白老太太說的“那邊的男孩”，是殷叔叔跟前妻生的孩子殷澈。她哭笑不得地說：“奶奶，我們相處得可好了！我小時候肺不好，還是殷叔叔給我治好的。殷澈特別懂禮貌，才不跟我搶東西呢！”說完，她又覺得不太對勁，這老太太近20年沒上門，怎么對這些事那么清楚？看來老太太是有備而來啊！

老太太說：“不跟你搶，那是小東西。這房子多值錢啊！”

周微無奈，拿出不動產證跟她解釋：“奶奶，你看，這證上是我的名字，他想要房子呢，就得先改了這名字。他還能上我房間來搜呀？再說，殷叔叔是大夫，不缺錢！殷叔叔和我媽要進行婚前財產公證的，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

“哦！”老太太喃喃道，“證上寫誰的名字，房子就是誰的。”

老太太在周家呆到下午兩點，就匆忙走了，周微留都留不住。

關上門后，周屏立即將女兒的閨房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拿著放大鏡在床頭位置反復查看。

周微看得有點冒火：“媽，她好歹是我親奶奶，還能害我不成？你這是干嗎，哪有這么防人的？”周屏一面找，一面交代她：“去洗個澡，看看身上有沒有紅腫發黑的地方。哦，若是有什么奇異的圖案，一定要告訴我。”

周微簡直不想理她，這該不是被害妄想癥吧？當初父母離婚到底把對方傷成什么樣了？

被這么一通找，還真讓周屏找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微微，你的房產證呢？”“不是在……”周微走過來一拉抽屜，房產證不見了！

“肯定是你奶奶！”周屏大怒道。

就在這時，有人打了周微的手機。掛電話后，她半天沒反應過來，說：“媽，政務大廳的人跟我說，有個老太太拿著我的不動產證，要求改成別人的名字。”周屏徹底無語了，這潘老太太，還真能想！

母女倆立即開車去了政務大廳。果然，正跟工作人員掰扯的就是潘老太太。周屏劈手奪過不動產證，大怒道：“你這是偷竊！”

潘老太太先是有些尷尬，聽聞這話，也火了：“怎么說話呢？我好歹是微微的奶奶，我拿自家的東西，怎么算偷呢？她是閨女，嫁人以后這房子不就跟別人姓了？轉到我孫子名下替她保存，也是為她好！我跟你說，我吃過的鹽……”

周屏氣憤地說：“你害我閨女還少嗎？才出生倆月，你就把繡花針往親孫女身體里扎，說什么破女命，下胎好生兒子。”“媽？你說什么？”周微驚呆了，“什么繡花針？往哪里戳的？是不是肺？”殷叔叔曾經提過，她的肺是幼時受傷感染落下的病根。她還一直奇怪周屏那么小心，怎么會讓她傷到肺，原來如此！

政務大廳中，一直不想讓女兒接觸這些殘忍事實的周屏哭了。當初她不顧父母的反對，跟潘效結了婚。一開始，潘家人對她還不錯，直到她生下周微，潘老太太就拉下了臉。月子里，周屏不敢麻煩潘老太太，潘效又大男子主義，不肯洗尿布，數九寒冬，周屏就下地洗衣了。

周微兩個月的時候，忽然高燒不退，送到醫院一檢查，在胸口發現了一根針。后來，有個護士悄悄告訴她，這是當地的風俗，破女命，生男孩！周屏難以置信，90年代，計劃生育都實行多年了，怎么還有這種思想？

周屏當時跟潘老太太鬧得不可開交，周屏提出離婚，并以故意傷害罪把潘老太太告上法庭，潘效慌了，低聲下氣求她撤訴。

周家人雖然心疼外孫女和閨女，可是想著日子還得過，也勸周屏息事寧人。就這樣，差點出了人命的大事被掀了過去。

潘老太太再不敢當面跟周屏起沖突，但私下里常說惡媳婦不孝順，難伺候。一開始，周屏忍了，只是老太太卻變本加厲，勸她生二胎不成，竟勸兒子出去找人生！

周微兩歲那年，周屏發現了母子倆的秘密，戰爭徹底爆發。周屏徹底死心了，離婚后帶著周微去了別的城市。再后來，周微肺部的后遺癥暴發。治病的時候，周屏認識了殷大夫，兩個離異的人漸漸產生了感情。

而潘效，聽從潘老太太的，不情不愿娶了個同村的姑娘。如果不是孫子不爭氣，潘老太太操心孫子結婚卻沒房，繼而盯上了周微的房子，兩家人只怕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聯系。

周微難以置信地望著潘老太太：“我是你親孫女，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微微，別生氣！你的肺不好！”剛剛還怒火沖天的周屏趕緊抱住女兒，唯恐她舊疾發作。

潘老太太撒潑抹淚：“瞧瞧！就這惡毒女人養出的好閨女，有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周微氣極反笑：“我今天還就不尊重老人了！我這就報警，有人殺孫女不成，還入室行竊。我媽不跟你們計較我計較，你也別跟我扯人情，咱們就講法！”

而不動產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發現不對時，就報了警。周微話落沒多久，警察就到了。不多時，潘效也來了。潘效看著風韻猶存的周屏，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緩了緩神，搓著手跟周屏套近乎：“這都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讓警察判定吧！”周微不想老媽再面對這些陳年糟心事，直接將話頂了回去。

潘效臉皮沒潘老太太那么厚，當即臊得滿臉通紅，拉著老太太想走。可她卻惦記著房子，說：“自個兒吃香的喝辣的，弟弟有難了都不知道拉一把。這孫女太壞了。”

這時，一個戴著棒球帽的中學生跑了過來，正是殷澈。他笑著說：“我姐是招商銀行，您那孫子是建設銀行，能一樣嗎？要是反過來，如今等房子結婚的是我姐，她問您孫子借房子，您愿意給嗎？”潘老太太剛想說憑什么，卻訥訥住了嘴。

緊隨其后，殷大夫帶著周微的病歷到了。他將病歷交給警察：“故意傷害罪的起訴期可能過了，但潘家確實對周微造成了傷害。”潘家母子緊張地看著警察。

警察越翻病歷，臉色越難看：“雖說七十多了不好判刑，不過潘先生，麻煩您看好老太太。都什么年代了，還重男輕女，沒見現在生兒子的個個愁得要命嗎？”

潘老太太眼睛一亮：“誰敢保證那房子不會落到這小子頭上？便宜外人也不肯給親弟弟……”

“我以后貸款買房，自己養好吧？”殷澈說，“供不起房，我租房住！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生不起養不起，還硬生，這根本就不負責！”

“說得好！”周微一拍巴掌，給他打氣，“姐姐支持你！”

潘效連拖帶拽將老太太拖走了，并保證永遠不會出現在周屏面前，也不會逼周微養老。

（責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