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 禮

紅果子

天漏了，瓢潑的大雨已經下了兩天兩夜，江河陡漲，防洪大堤告急。

風雨中，一群兵們開上大堤，一場保衛家園的戰斗打響。

閃電劃破長空，雷霆砸在大地，狂風勁吹，洪水鋪天蓋地襲來。戰士們嚴陣以待！打木樁，扛沙袋，分秒必爭寸步不讓。隊伍里有一個城市兵，長得白凈帥氣。暴雨降臨頭天，他提前結束休假回到軍營，正好趕上上級下達抗洪搶險任務，他們連夜奔赴大堤。與風雨斗，與洪水斗，兵們都成了泥人。暴雨下了兩天兩夜，他們也拼了兩天兩夜，一個個累得快趴下了。城市兵喜歡唱歌，平時沒事老愛哼幾句。這時，他放聲高歌，唱的是《讓世界充滿愛》。戰友們受了感染，一起跟著他唱，眼前變得無限美好，大家渾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勁。

雨還在下，風還在吼，雷電還在炸響，洪水還在上漲。一排巨浪撞向大堤，兵們驚呼起來，不好，決堤了！一股洪流滾滾而下，大堤外是望不到邊的田地房屋，眼看將變成一片澤國。危機關頭，巡查洪災的首長踏上大堤。首長大手一揮，發出一道命令：把裝滿沙石的卡車，直接開進決口。驟然間，大堤靜了下來，戰士們都清楚，這是拿命去賭。短暫的沉默過后，無數雙手舉了起來，搶著要去同洪魔決斗。首長打開手電筒，掃了一遍士兵們，最后那束光亮，竟然定格在城市兵身上。

城市兵站得更直了，他把濕透的軍裝拉平整，“啪”地雙腳并攏，向首長和戰友們行了一個軍禮。行完禮，他跑向卡車，拉開車門邁進駕駛室，穩穩坐下，點火發動車子。這一系列動作，幾分鐘完成，做得嫻熟優美。首長的手電光一直照著他。好樣的，首長忍不住喊道。

城市兵掛上擋，猛踩油門，隆隆聲壓過驚雷，他亮亮的目光牢牢盯著前方。

干玩命的活兒，城市兵這是第一次，心里難免還是有些不安。幾百米遠的路程，在他眼里似乎無盡頭。路面泥濘，前行的卡車像一個醉漢，走得搖搖晃晃，扭過去又扭過來。行駛了才幾十米，卡車原地打滑。兵們一起撲上前，肩頂手推發一聲吼！卡車“轟”地駛出了泥潭。城市兵握住方向盤的手，簡直有千斤重，他頭上的汗水大把往下流，擋了視線也顧不上去擦。又行駛了一百多米，為避開一處大坑，城市兵一不留意，卡車熄火了。茫茫黑夜，他強烈感受到，戰友們睜大了的眼睛。潰堤還在加大，險情越來越緊迫。關鍵時刻掉鏈子！城市兵大罵自己：你操蛋！你是個熊兵！平時那么牛，還是業余賽車隊的呢。你對不住老爸，更對不住戰友們，你給軍人丟臉。這個臉丟大了，是拿鄉親們的生命財產開玩笑。

首長抽了一口冷氣，目光閃過幾分擔憂。好在一分鐘，僅僅一分鐘，卡車再次發動了。首長的拳頭攥得更緊：加油，你小子得給我雄起。

卡車開始起步，首長的口令，從雨霧中傳來。擋位，二擋。油門，輕踩。速度，二十碼。目標，正前方。執行首長命令，城市兵分毫不差，卡車筆直向前，狠、準、穩沖入決口，潰堤堵住了。大堤上，歡呼聲涌起，幾秒鐘卻戛然而止！跳出車門的城市兵，在半空劃一道弧線，卷進卡車濺起的巨大浪花里……首長大喊一聲：虎仔！

兵們都不曉得，虎仔是城市兵的乳名。

一時天地肅穆。首長挺直身子，面對蒼茫的遠方，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的身后，一排排昂揚的軍禮，緊跟著齊刷刷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