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改變普通孩子的命運

孫磊

對于52歲的陳彥弄來說，一生中有很多難忘的時刻，可是1987年的那場高考，在她心中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多年以后再聊起來，她仍然可以細數(shù)當年備戰(zhàn)高考時的種種細節(jié)。

對高考一無所知

1969年，陳彥弄出生在河北省辛集市舊城鎮(zhèn)的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中，她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父母都是農(nóng)民。陳彥弄從小乖巧懂事，好學上進，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那時候她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到舊城鎮(zhèn)，每逢趕集的時候，她跟著父母到鎮(zhèn)上，有時候買根紅頭繩回去，簡直像過年一樣開心。直到高考之前，這就是陳彥弄見識的全世界。

在舊城鎮(zhèn)高中，有兩個文科班，100多人。大家都有一個觀念，就是好好讀書，考上大學，但是高考和大學究竟意味著什么，他們并不清楚。“那會兒只知道埋頭學習，什么都不知道，老師跟我們說，一定別緊張，我們心里還想，為什么會緊張呢？”

不光他們對高考所知不多，就連家長對于高考也幾乎是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當時高考之前學校安排所有人休息一天，陳彥弄也回了家，“家里人問我，在哪考試啊？我說，在縣城考試，學校安排好了。”就這樣，陳彥弄走上了高考的考場。

1987年，陳彥弄18歲，那是她第一次到縣城。

考試第一天就出了狀況，他們走出當時住的招待所，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而沒有一個人準備雨傘，大家都慌了神，手足無措，以為趕不到考場，后來學校的老師不知道從哪里借來了一輛車，把學生們拉到了考場。陳彥弄說：“那是那年高考過程中我印象最深的事情，那會兒連家里人都沒想到提醒我們帶把傘。”

填報志愿的時候，他們對于院校的了解依然處于空白狀態(tài)。陳彥弄說：“我們當時填報志愿的原則就是學校的名字讀著順口就行。”因為這樣，陳彥弄報考了師范院校，卻還不知道自己將來畢業(yè)了會做老師。

有一件事情一直讓陳彥弄不能釋懷。高中的時候，英語老師發(fā)現(xiàn)她學習英語比別人要快得多，經(jīng)常給她開小灶。高考的時候，她的英語成績是全學校最高的。填報志愿的時候，她一心想要學英語專業(yè)，可英語專業(yè)錄取分數(shù)比較高，老師建議她第一志愿報考河北師院（現(xiàn)河北師范大學）的歷史系，她同意了；填第二志愿的時候，她以為專業(yè)必須和第一志愿相同，所以填報了石家莊師專的歷史系。現(xiàn)在回想起來，陳彥弄說：“還是有點遺憾，沒能學成英語，否則也許我今天可能是另一番天地。”

“考上大學可以吃商品糧”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陳彥弄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的焦慮，她說，“我覺得我的成績在那里，高的考不上，低的總能考上吧，現(xiàn)在想想可能有一點無知者無畏，但當時真的就是那么想的。”事情果真就像她預料的方向發(fā)展了，舊城鎮(zhèn)高中文科班100多個學生中，有十五六個學生考上了大學。陳彥弄的第一志愿沒錄取，第二志愿錄取了。

考上大學對她意味著什么，陳彥弄當時并不清楚。陳彥弄說：“那會兒想法非常簡單，就是可以吃商品糧了。”那個夏天，她并沒有多少時間用來慶祝。高考一結(jié)束，她就開始幫父母下地干活兒。

大學畢業(yè)之后，她來到辛集市舊城鎮(zhèn)初中任教。這兒是她的故鄉(xiāng)，這兒是她成長的土地，她的父母至今還住在舊城鎮(zhèn)，對于這里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孩子們依然可以通過學習改變命運，這是讓她感到非常欣慰的地方。遇到不上進的學生，她就會對他們說：“現(xiàn)在的條件不知道比我們那會兒好多少倍，可你們許多人還是不知道好好學習，要珍惜啊！”

因為高考，她從一個農(nóng)民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吃商品糧的教師，陳彥弄從心底里感謝高考，感謝國家，感謝這個時代。一有機會，她便在課堂上和學生分享自己的求學經(jīng)歷，陳彥弄說：“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激發(fā)個人的求知欲望和求學欲望，最好的老師是引導學生自己學習。”她還常常給同學們描述自己的大學生活，大學這個詞兒在她心目中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形象。她希望通過自己的故事，讓學生們也對讀書學習產(chǎn)生強烈的興趣。

高考讓我看到外面的世界

夢幻中的大學太美好了，以至于現(xiàn)實中總會有些落差。陳彥弄跟著父親乘車來到大學的時候，第一印象就是“學校比想象中的小了點”。

在大學里，她遇到了自己的愛人。陳彥弄說：“這是一段神奇的經(jīng)歷，每次跟別人說的時候，大家都會驚訝。”她的愛人和她是高一時的同班同學，整整一年。可是當他們在大學見面的時候，她竟然沒有認出來，所以他們并不是在大學時戀愛的，而是工作以后經(jīng)同事介紹才走到了一起。陳彥弄說，后來我自己想，高中時學習真的太投入了，當時我們班有兩個門，女生坐前面，從前門進，男生坐后面，從后門進，所以我們做了一年的同學，我卻對他沒一點印象。

這件事情成為他們生活中經(jīng)久不衰的一個段子，同樣常常被提到的還有當年那段求學的經(jīng)歷。陳彥弄的愛人家庭條件很差，因此他上學的時候就一心想要減輕家里的負擔。后來聽說讀軍校不僅不用花錢，學校每個月還給發(fā)一些補貼，填報志愿的時候他就毅然報考了一所軍校，并且被順利錄取了。讀大學之后，他每個月省吃儉用，總要省下一些錢寄到家里。

結(jié)婚后不久，他們有了一個女兒。那會兒因為愛人在外地服兵役，帶女兒的事情基本落到了陳彥弄一個人身上，仿佛是教師這個職業(yè)天生的優(yōu)勢，陳彥弄在教育女兒方面頗有心得。陳彥弄說：“我覺得教育孩子這個事情非常重要，從小我就開始培養(yǎng)她，基本上七八歲以后不用我管，她就可以自己管理自己了。”

陳彥弄和愛人偶爾會跟女兒提起他們當年上學時的事情，但是女兒并不能完全體會他們的心境。陳彥弄說，他們這代人的條件太好了，從小嬌生慣養(yǎng)，根本沒有吃過苦，跟她講我們的事情，她覺得非常遙遠。但是有一件事情，卻是他們的共識，那就是讀書、學習、考大學。陳彥弄說：“當我1987年參加高考的時候，許多同齡人已經(jīng)在農(nóng)田中幫著家人種地了。高考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看到外面的世界，讓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直到現(xiàn)在我覺得高考都是最公平的，是它讓我們普通的孩子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