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卷入不丹國王謀殺案

林寧

印度對喜馬拉雅山麓那片土地的貪婪，世人皆知。1975年，印度軍隊突然解散錫金王國宮廷衛隊，軟禁錫金國王，進而通過所謂“議會決議”廢黜錫金國王、將錫金吞并為一個邦。而就在此前一年，與錫金王國咫尺之遙的另一個喜馬拉雅山南麓小國不丹也險遭“變天”，此事被視為一樁懸案，印度和達賴集團至今仍在相互指責。

突然宣布挫敗陰謀

1974年6月1日，不丹官方突然公布了一則駭人聽聞的消息，“不丹政府挫敗一起企圖在不丹18歲新國王晉美·辛格·旺楚克加冕典禮前將其謀殺的陰謀”，涉案人員除不丹內政副大臣蓬佐·頓杜普以及王國警察司令達達外，包括達賴二哥嘉樂頓珠在內的其他28人均為藏人。不丹政府在公告中表示，居住在印度大吉嶺的嘉樂頓珠領導下的一群藏人計劃刺殺年輕的國王，從而控制不丹。該陰謀集團在準備刺殺年輕國王的同時，還企圖焚毀塔希佐宗宮（不丹王宮），以在不丹制造恐慌。

不丹政府發布的這份公告透露，在挫敗這起陰謀的過程中，不丹方面不但發現了一個武器彈藥和毒藥的儲藏處，還在達賴任命的所謂“不丹藏人難民負責人”洪果倫丁處搜到一封關于執行縱火任務的藏文書信。當時印度報業托拉斯援引不丹公告報道稱：“這些陰謀分子受過使用爆炸物和從事破壞活動的特殊訓練，他們偽裝成難民潛入不丹。其中一些人自1963年起就一直在為嘉樂頓珠效勞。”

守舊勢力的瘋狂反撲？

險遭刺殺的不丹國王晉美·辛格·旺楚克的父親晉美·多吉·旺楚克是一位頗有政績的國王。多吉國王繼位前，不丹是一個政教合一的農奴制國家，外交上僅受到英國以及后來取得獨立的印度的所謂“指導”。多吉國王繼位后，對內進行改革，廢除農奴制，成立國會，削弱宗教勢力對政治的干預，同時他在外交上積極尋求獨立自主，1961年起多次宣示主權獨立，并使不丹于1971年加入聯合國。

多吉國王對內對外的一系列新政在推動不丹走向現代化的同時，也觸怒了保守勢力。1964年，不丹國內保守勢力刺殺了支持改革的不丹首相，并策劃政變未遂。一年之后，守舊勢力又試圖刺殺多吉國王未遂。

有種觀點認為，1974年刺殺新國王未遂案與之前兩起刺殺事件一樣，起因仍是守舊勢力企圖終止不丹改革進程，向繼承其父王遺志的新國王暗中舉起屠刀。印度報業托拉斯1974年6月5日報道稱，不丹內政大臣塔姆吉·賈加爾認為，“1964年和1965年的這兩起刺殺案與1974年的刺殺案有關，都是反對改革的人策劃的”。雖然此觀點獲得部分人的認同，不過無法解釋為什么涉案的30人中，僅有不丹內政副大臣蓬佐·頓杜普以及王國警察司令達達兩名不丹人，而另外28人均為達賴集團控制的所謂“流亡藏人”？

開辟新的“藏獨”基地？

另一種解釋或許更符合邏輯。據美國合眾國際社1974年６月６日報道，不丹新國王辛格當時曾對各國記者表示，陰謀分子打算利用不丹作為打進西藏的跳板，而自己不想讓不丹成為此類活動的基地。

原來，1971年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秘密訪華后，中美關系開啟新篇章，美國中央情報局逐漸停止了對以尼泊爾木斯塘地區為據點的“藏獨”武裝，即臭名昭著的“四水六崗衛教軍”的支持。與此同時，1972年比蘭德拉成為尼泊爾國王，他于1973 年訪問中國并得到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國領導人接見。訪問期間，周恩來與比蘭德拉嚴肅地討論了盤踞在木斯塘的“藏獨”武裝問題。回國后，比蘭德拉國王迅速組織尼軍開展對木斯塘“藏獨”武裝的清剿工作， 并于1974 年春徹底清剿了負隅頑抗的“藏獨”武裝。在此背景下，達賴集團急需另謀一處“藏獨”活動基地，因此在歷史、文化和宗教上與西藏地區聯系緊密，且君幼國弱的不丹進入了達賴集團的視野。不過，不丹雖然以藏傳佛教為國教，但主要信奉的是藏傳佛教的噶舉派和寧瑪派，與達賴喇嘛的格魯派有所區別，因此達賴集團利用藏傳佛教控制不丹的企圖進展得并不順利。此時，一個叫做央金的藏族女子成為達賴集團的突破口。1974 年6 月7日，美國《紐約時報》稱，藏族女人央金在多吉國王在位時，曾被稱為“小后”，并且和多吉國王生育多個孩子。達賴的追隨者希望央金所生的王子能繼位，企圖把不丹建成反攻西藏的前沿陣地，策劃了顛覆活動。

暗殺陰謀敗露后，雖然不丹國民議會要求引渡藏匿在印度的嘉樂頓珠、央金及其親屬未果，但從此不丹對所謂“流亡藏人”的態度發生重大變化，不但拒絕接受新的“流亡藏人”，而且解散了不丹境內所謂的“西藏難民營”，并在接下來的10余年內驅逐了約5000名“西藏難民”。

嘉樂頓珠爆料直指印度

嘉樂頓珠是達賴的二哥，長期以來作為與美印等國情報機構接洽的聯絡人， 干了大量的“ 藏獨” 特務勾當。2015年，困居噶倫堡、人到暮年的嘉樂頓珠為彰顯自己為所謂“西藏事業”做出的“貢獻”，出版了一本回憶錄。在此書中，嘉樂頓珠爆出猛料，為自己開脫的同時，矛頭直指印度情報機構。

在回憶錄中，嘉樂頓珠表示，“上世紀70年代的某日，我接到在大吉嶺妻子的電話，要我趕緊返回（此時嘉樂頓珠多在香港活動）。一份印度報紙公布一則消息，表示因策劃謀殺不丹新國王，不丹政府要引渡我”。

嘉樂頓珠回憶稱，返回印度后，他立即致信不丹新國王，稱自己與多吉國王是老朋友且關系良好，不會做出傷害不丹國王與不丹人民的事情，希望不丹方面能夠細致調查此事。為撇清關系，嘉樂頓珠與“達賴喇嘛駐德里代表”彭措同登決定就此事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但印度外交部負責處理錫金和不丹事務的部門則希望其閉嘴，要求他不要否認相關指控，并保證不會引渡他。嘉樂頓珠還回憶稱，與自己有聯系的西孟加拉邦首席部長娜杜女士當時受印度總理英迪拉·甘地的邀請正在德里。娜杜也試圖通過勸說嘉樂頓珠的妻子，讓嘉樂頓珠放棄公開否認指控的計劃。

嘉樂頓珠說暗殺計劃的主謀是印度：“事實上，整個事件都是由印度情報機構一手策劃的。多吉國王還健在時，印度情報機構就計劃讓央金成為王后，并利用她動搖不丹的君主制。他們試圖通過操控她和她的孩子，從而影響國王以及不丹的政治繼承。但國王的突然去世阻撓了印度的計劃。現在他們希望把手洗干凈并讓藏人當替罪羊”。

嘉樂頓珠在回憶錄中稱：“我徑直找到印度情報機構頭子R·N·考，他對此事一清二楚。我用手指著他說，考先生，你太不道德了，你們為什么在不丹操弄這么骯臟的把戲？為什么你們對難民這樣（意為向藏人潑臟水）？而考則低著頭沉默不語”。回憶錄還宣稱，嘉樂頓珠等人最終不顧印度反對召開了新聞發布會，但作為寄人籬下的“難民”，“無法直接告訴外界，在印度外交部指揮下的情報機構才是謀殺計劃和虛假指控的幕后黑手”。

嘉樂頓珠的最新爆料使得這樁歷史懸案更加撲朔迷離。印度情報機構策劃、達賴集團實施、不丹內部保守勢力的里應外合或許更能合理地解釋背后這一切。但無論如何，印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極不光彩。正如暮年的嘉樂頓珠在回憶錄中寫的：“面對不丹的丑聞（刺殺事件），錫金王室可能會手舞足蹈地看笑話。但印度對錫金也在謀劃相似的事情。1975年印度成功占領了錫金。印度步英國后塵，策劃著各種復雜的政治陰謀，顛覆著這樣或那樣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