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日界線，與你相識

張曉懶

我是正極，你就是負極，我們一短兵相接，就會使戰爭的導線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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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往西走，越過晨昏線，越過日界線，回到初識你的那一天……”當我再次讀到這些優美的句子時，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往事。

高二開學，帶有西瓜味和草莓味的暑氣還沒完全散盡，同學們就開始面臨文理分科了。那段時間，同學們見面開口便是問：“你選理科還是選文科？”我、高遠還有楊怡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斷爭論，然后故作憂傷地對著天空思考未來，考慮著各自的方向。回到家后，爸媽問我是不是準備選文科，我驚訝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媽媽說：“你做夢都喊出來了，‘我要學文科。”看著媽媽夸張的表情和義無反顧的支持，我內心雀躍。

我告訴楊怡我要選文科，爸媽也很支持。高遠聽后，卻搗鼓：“楊怡選理科啦，文科像玻璃，看似光明一片，卻四處碰壁，而理科看著迷霧重重，跨過便是陽光萬丈……”“討厭！”說完，我拉著楊怡的胳膊往前跑，給她做思想工作。楊怡左右徘徊，猶豫不決，最后在我不斷的堅持下，她選擇了文科。

就這樣，從初中一年級開始有著四年友誼的三個人分道揚鑣，我和楊怡進了文科實驗班，高遠去了理科火箭班。分班前一天，我們特意坐在一起感慨敘舊，暢懷未來。吃完飯，高遠給我們留下一句詩：“文科如花隔云端，山川湖水難相逢。”我們回贈他兩句：“一入理科深似海，從此高遠是路人。”嬉哈散場，我們開始了各自的高二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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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文科是要承受一定的壓力，親戚朋友知道我選文科后，常不理解地對我父母說：“哎呀，聽說你家閨女選了文科，將來畢業可不好找工作啊。”很多同學私底下也說：“文科生都是理科學不好的渣。”高遠對學文科的我們本就有著很大的意見，說我們沒有義氣，肯定是學不會理科才選文科的。

其實，我和楊怡是真正熱愛文科的，我們喜歡中低緯、北順南逆、憂傷的太陽45°角，我們喜歡代議制、三權分立、夭折的資本小萌芽，我們還喜歡小商品、價值規律、萬用的矛盾辯證法。這些知識像融匯了中西方千年的精華，有著無窮的人文底蘊。再說，學文科不一定沒前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好好學，將來一定前途光明。最后，高遠被我們批駁得無話可說，開始大言不慚地夸理科的美與意義重大。我們聽后，決定舉行文理情詩大賽，高遠寫道：“啊，我是正極，你就是負極，我們一短兵相接，就會使戰爭的導線升溫。我是AlO2-，你就是H+，我們不能大量共存，否則我肚子里就會出現絮狀沉淀……”

我和楊怡寫道：“你是摩爾曼斯克，我是北大西洋暖流，你該被抱緊，有風我來頂。你是塔里木盆地，我是太平洋水汽，我長途跋涉竭盡全力靠近你……”

我和楊怡堅持認為至少我們學文科很快樂，我們享受著歷史老師口中五千年的滄桑興衰、地理老師粉筆下的洋流走向、政治老師指點江山的豪邁，并且文科生氣質好，有形象，不說胸有錦繡文章，至少時不時也能口吐蓮花。而理科生不是沉思于波粒二象性，就是陷入電解質平衡中，一個個看上去呆頭呆腦……

有一次，高遠在公交車上給一個小女孩讓座，女孩的爸爸讓她謝謝叔叔，我和楊怡坐在旁邊偷笑。下車后，高遠問：“我看上去有那么滄桑嗎？”“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看上去又呆又老氣。知道你為什么又呆又老氣嗎？因為你沒有學文科啊，叔叔。”可憐的高遠被我們調侃得傻傻愣在原地好久。

3

當然，文科生的學習并不輕松，除了大量的記憶和背誦外，數學和地理也是一大難關。特別是進入高三，知識的綜合性越來越強，第一次月考，很多同學在數學面前敗下陣來，理科班同學開始嘲笑我們：“你們可是文科的數學，最高分和平均分都敗給我們，可見智商是硬傷。”

我們當初瀟灑的心情蕩然無存，像是蕩舟游玩，船行急流處，處處險灘，難以逾越，心情變得焦慮不安，當初一味嘲笑理科生呆笨，現在自己不奮力劃槳就自身難保。看我們經受挫折后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老班不停地給我們打氣：“你們可是文科班的實驗班啊，千萬別被理科班小瞧了，將來我們文科班也要有幾個考上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的才行啊。”

老班的諄諄告誡像是沉重的圣旨，讓我們內心發燙，焦慮不安，發誓要代表學校文科班爭取榮譽。我們開始攻克語文、英語和文綜，這些都是我們的強項，多下工夫就可以拿到優異的成績，可數學怎么辦？這可是所有文科生的死穴，思來想去我們想到了高遠，是時候輪到他釋放光和熱了。

我們以英語和數學為介質開始了文理之交，我們給高遠補習他的弱勢科目英語，然后向他求教數學。于是在陽春三月草木萌動的午后，在春深四月菜花盛開的黃昏，我、楊怡和高遠常常埋頭圖書館的角落，交流著定語從句的關系代詞和函數的奇變偶不變。高遠說，還是三角關系最牢固。這話聽后，讓人總覺得怪怪的，但又覺得確實很青春、很正能量。

我們三人固定鐵搭檔，果然潛力無限，我和楊怡成績提升很快，開始霸占著文科前十名的位置，而高遠也像是理科的一匹黑馬，在理科火箭班遙遙領先。

4

從五月到六月，花開襲人，蟬鳴半夏，世間萬物都生長蓬勃，而我們也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目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埋頭苦讀，奮力向前。我和楊怡每天走過的路都伴隨著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周圍的環境也是被暖寒流包圍，時光慢慢地向六月轉移，我們也努力成長為自己最喜歡的模樣。

我和楊怡在高考中脫穎而出，楊怡真的像老班說的那樣考入了復旦大學，選擇了法學專業。整個暑假，我們讓學校的文科班成了一個神話，學校的文科班也讓我們成了一個神話。我和楊怡不斷地被親朋好友掛在嘴邊，每每提起文理分科，他們都會一臉憧憬：“楊家那閨女讀的就是文科，最后考入了復旦大學，還有張家那個閨女，考得也不錯……”

兩年后，表妹上高中，堅持選擇了文科，她給我看了一首詩：“一直往西走，越過晨昏線，越過日界線，回到初識你的那一天……”我告訴她：“讀文科并不是大家想象得那么差，也沒有大家想象得那么沒有前途。無論學什么，關鍵是自己的堅持與努力，努力了，終會迎來光明的前途，文科生的世界，一樣可以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