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哲
小時候,我家燒火做飯一直用大豆秸稈。母親每次往灶臺里添豆秸之前,都仔細地把那些含有豆粒兒的豆莢掐下來,堆在一邊兒,待有空時再將里面的豆子扒出來。母親說:“燒了白瞎了?!蹦赣H幾乎做每頓飯時都不厭其煩地重復著這個“簡單勞動”,雖然每次收獲不多,但架不住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一段時日下來,攢下來的豆子也有十來斤之多。
一次,母親的手指被豆毛刺兒扎了。她起初沒在意,哪知第二天手指感染,腫得像根紅水蘿卜,疼得直冒汗。我立即陪母親去醫院,掛號就醫、開刀放膿、包扎開藥,費用加遭罪,遠超那幾斤大豆的價值。
我們埋怨母親固執,怪她得不償失。她卻理直氣壯地說:“不是錢的事兒。我知道扒那幾個豆子不值幾個錢兒,可不管怎么說,眼睜睜看著糧食被糟蹋了,心疼?!?/p>
我父親也有與母親類似的表現。
記得從包產到戶那年起,父親幾乎整天與承包田形影不離,從早到晚在地里忙活。那么大一片地,被他伺弄得基本看不見雜草。可到秋收時我們卻發現,鄰居家的地平時并不怎么侍弄,打出來的糧食卻不比我家的差多少。于是,經常被父親逼著一同去地里干活的弟弟妹妹都抱怨:“一天沒閑著,一根兒草不長,也沒見比人家多打糧食?!?/p>
父親聽后嚴肅地說:“正經莊稼人就得這么干,雖然沒多打糧食,可心不虧,是不是?”
顯然,父親勤懇侍弄莊稼的時候,并沒懷揣“發財夢”,而是用一顆平常心盡著一個農民的本分。如果說他心里有啥想法,那就是用自己的行動將這種本分潛移默化地傳遞給兒女。
父母的行為表面上看似乎事倍功半,甚至有些傻、有些笨,可這恰恰就是我的父母以及相當一部分人的特殊情結,也是最淳樸、最厚道的一種情愫。
通過細心的體味、思考,我終于理解了父母,正如人們生養孩子一樣,明知費盡千辛萬苦才能養大孩子,但沒有誰會因為擔心得不到回報而拒絕生養子女。
我們生活在紛繁復雜的塵世間,小到個人,大到集體乃至國家,并不是做每件事都一定要求回報。比如,當遇到需要我們慷慨解囊或者仗義出手的人和事時,我們明知辛苦的是自己,但不做就無法心安理得——很多看似“費力不討好”的事,都仿佛一根鋒利的針在刺激著我們的良心,只有做了,才能將這根針拔掉,心才會安寧。
要停筆的時候,我才發現,多年以后的今天終于明白了父母的心,好在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