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判官鐘馗

唐超

相傳，世間有一陰泉，其水極寒，四季不絕，泉眼直通九幽，名叫黃泉。黃泉之下，自成冥地，也就是世俗傳稱的幽冥地獄。此地獄共十八層，分別為拔舌、剪刀、鐵樹、孽鏡、蒸籠、銅柱、刀山、冰山、油鍋、牛坑、石莊、春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鋸，代表十八種酷刑，懲治陽間不守德行，大奸大惡之人。

出仕者奸，巧言以令色也

“來者何人！”

判官殿內鬼氣森森，正堂上端坐著一巨型大漢，官帽紋服似是先朝打扮，他圓目怒瞪，喝聲戾氣。

“稟大人，此人名張三，陽間荊州人士，幼時父母俱喪，由祖父劉氏撫養成人。三歲時劉氏病逝沿街乞討，七歲被公孫氏收為伴讀書童，十六歲考取功名，二十八歲任常州知州，三十五歲升潞州巡撫，官位五品，四十六歲應詔回京，任禮部侍郎……出仕五十余年，平步青云，位極人臣，福蔭子嗣，后歲滿辭呈，晚年患疾，享年八十二歲。”

陰差宣罷，呈上折書。

“張三，你可知罪？”

大漢一聲，令張三如聞炸雷，身形瑟瑟，好似將要魂飛魄散。

“小……小人不知。”

“你一生為官，雖無大貪大惡，但花費無度，勞民傷財；為保官位，巧舌如簧，略有欺上瞞下之嫌；雖獨潔其身，但庶子貪得無厭，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你有放任袒護之責！”

張三頓時臉色煞白，諾諾不語。

“陰差！先入拔舌，再歷火山，下世輪回，不得出仕！帶下！”

判官大殿，又恢復了平靜莊嚴。

為商者邪，損公以肥私也

黃泉冷冽，幽冥陰寒。

“李四，上世出仕，今世為商。生于陽江魯地李家，家底殷實。八歲隨父走商，交朋結友，十八歲攜家銀百余兩，獨出齊魯買賣易貨，二十五歲借亂政之勢私賣鹽鐵，三十二歲壟斷私鹽，坐擁萬貫家財，富可敵國……為商一生，福祿后代，富可敵國。年近六十，身患風寒，享年六十一歲。”

判官聲聲威嚴，宣讀折章。

“大……大人，小人雖一生為商，但絕無作奸犯科，一直信守為商以德，我……”

李四跪在殿下，唯唯諾諾。

“好，好一個為商以德！”

判官一個巴掌狠狠拍在案上，嚇得李四勿敢再言。

“你買賣易貨，油嘴滑舌，為通官面，行賄如流，私賣鹽鐵，損公肥私，見貧苦不濟，遇國禍不救，趨利避義，明哲保身！來人，帶入火山、刀鋸，下世不得為商！”

為農者私，欺人以利己也

為人輪回有三世，而三世皆下地獄者，或將魂飛魄散，人間不再，或將永墮畜道，生死自度。

“王五，此世輪回你又下地獄，念你三世皆無大奸大惡，若你知罪，我可給你一世機會；倘若不知，將永墮畜道！”

判官手倚座扶，目深如墨，威言聲道。

殿中王五頭冒虛汗，表情緊皺，支吾不語，似在極力思考。

半刻……

“你若不知，便至此這樣。三世輪回已過，陰差，他此世為農，因偏好私利，貪圖享樂，農作有違農時，納糧偷工減料，欺瞞損利他人。先帶他下血池、刀鋸地獄，再打入畜道！”

陰差帶著滿臉驚慌的王五退出判官殿，陰森森的戾氣中還有淡淡的哭喊。

判官目光凝重，又一聲輕嘆。

“我鐘馗入道千年，閱盡人世世態種種，卻見為官奸者多，正者少；為商邪者多，信者少；為農私者多，實者少。能安度三世輪回者少之又少。而能得道羽化登仙者，千年難覓一人。想鴻蒙圣者，多若牛毛，春秋先賢，慧窮寰宇。今人只觀圣人之賢，承先賢之說，舍本逐物，只求功利，不修仁德，私欲難平，私欲難平啊！”

判官殿殿門緩閉，這嘆息卻堪久難平。從極盡之地流淌的黃泉水，至寒至陰，在通向陽間的路上將悲戚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