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作者簡介：楊雅婷（1992.8-），女，漢族，內蒙古伊金霍洛旗人，西南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美術批評與策展。

在得知翟永明在成都有一個酒吧叫白夜后就一直很想要去，不過托到了快放假，還是沒去成。在這個城市越久聽到的關于翟永明的故事越多，在離開這個城市前一定要去看看，一定要去跟這個被稱為詩妖的女人說一說話，問問她，怎么會想到這樣的語句“我永遠無法像男人那樣去獲得后天的深刻，我的優勢只能源于生命本身。”

在我選修大學里面一節叫做巴蜀文化的課之前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讀過現代詩歌了，甚至一直覺得現代詩歌已死。我對現代詩歌的映像還停留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和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所以當老師在講翟永明時我很訝異，就在我以為中國詩壇無人的時候還有一位這樣的女詩人的存在。我把她的詩找來讀，讀到的滿滿的是黑色的東西，滿滿的是讓我覺得陰郁的感覺。“盡管每天都有溺嬰尸體和服毒的新娘”“向日葵被割掉頭顱，粗糙糜爛的脖子”我感到快樂不起來，可是我也不覺得悲傷，我只感覺冷靜，我在思考。讀林徽因，讀到“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兩人各認取個生活的模樣”你會感到心里有著被打翻的五味成雜的調料瓶，讀陳敬容，“老去的是時間，不是我們”你會沸騰，心里充滿著希望，好像剛被充滿氣的氣球，自信滿滿。可是翟永明的詩沒有，她的詩沒有帶給我感性的感覺，相反，是一種理性的思考，我會開始思考她為什么要用這些意象，為什么要這樣寫，為什么凡在母親手上站過的人，終會因誕生而死去，我想搞清為什么。翟永明太深刻了，我要讀懂她。

我從她的一首詩說起，《獨白》。

“女人是偉大的，泥土和天空共同塑造了我們，一個柔軟像羽毛，胸懷海一樣.我們是神，卻穿著厚重的肉體凡胎，當我們在太陽下時，我們是世上最美的，能夠照亮閃耀一切，當你愛我時我是你眼里最奪目的光……你從來不知道，太陽是為了普照全世界而升起，而我，我只為了你，只有你才值得我去照耀。我是恨你的，可是恨是另一種愛，我對你的恨那么徹底就是我對你的愛多么徹底。那么多為愛受傷的人，我無力去拯救一個，因為我自己也是愛情的孤魂。我多么想在大海的盡頭與落日接壤的地方殺死自己，可是我走了誰會記得我？誰會記得我為愛不顧一切的一生？我自己會記得，而且不僅僅記得這一生，我記得永恒。”

翟永明在這首詩里寫盡了一個女人對愛情的忠貞奉獻和執著，或許你可以說翟永明太悲觀了，我卻覺得是她太現實了，太透徹了。對于大多數男性來說，愛情并不會是世界里的唯一，但是對女性來說，愛情卻會是自己世界里的唯一，很多女人只為愛而活，當女人付出自己一切的時候，男性卻并未把這份愛當作最珍貴的禮物，當激情退卻時候，女人視為唯一的東西被男人瓦解，自己生命也像受到了瓦解一樣，愛情是女人的信仰。或許，翟永明在這首詩里不止寫了愛情，生活對于女性很多時候就是一個無情的男子，女性滿腔熱血的擁抱生活，希望得到生活溫暖的回報，可是生活更多時候給了女性一個耳光。翟永明用她的迷亂的詞句組合表達了她認為的世界對女性的不公，愛情對女性的不公。這就是她的詩歌獨特的地方，她不會把它寫的很容易懂，她的詩歌感情看似寫得很外放，其實隱藏在文字背后的才是冰山下。當你細細咀嚼這些黑暗的文字，你才會從字里行間讀出那滴血的事實。這些事實會讓你冷靜，冷靜的思考女性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處境，我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處境。

翟永明說過她同意叔本華的觀點覺得人生就是悲劇，而真正的結束悲劇的方法就是斷子絕孫。所以她覺得她要是真的負責就是不讓這個生命來到世界上。這樣的觀點讓我一時有點不能適應，很多女性都把生孩子作為一種自己生命中的一種使命，但是翟永明的這句話讓我重新思考，我的這個想法是不是錯的，或許很多女性的骨子里早就是被男權文化洗腦了，以至于我們認為很多男人要求我們做的事就是理所當然的。當習慣了奴隸就不知道原來人有這么多正常的要求和權利。女性和男性是平等的，亞當和夏娃都受到了上帝的懲罰，上帝也沒有派亞當管著夏娃。翟永明的詩歌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這種不平衡，矛盾，揭示了女性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問題，所以在讀翟永明的時候你不會有輕松感，所以你不會產生大喜大悲的感情，因為她的詩歌并不輕松，并不僅僅說說失戀的那些事，她的詩是在探討失戀這件事，這是個問題，是關于男女本質的問題。

翟永明是幸運的，她生活在成都這樣一個城市中，這個城市散漫有情調，容的下一個翟永明這樣的詩人，成都的濕潤空氣我想也養就了翟永明一顆潮濕的內心，當然辣椒的火辣也造就了她詩歌語言的辛辣，不留余地。不管我們承不承認，一個城市對人成長的影響是極大的。剛來成都報道上學的時候，對內蒙古來的人來說這里的空氣太濕了，我簡直沒辦法在這種空氣中順暢的呼吸，吃飯時汗水都不停地往下掉，辣椒讓我的嗓子發炎，痛到沒辦法喝水。今年是我在成都的第六年，今年夏天來的格外的慢，我也養成了吃飯無辣椒不歡。在這座城市里生活，與詩人翟永明在同一片土地上，才能夠更理解她的詩歌，翟永明詩歌中強烈的女性意識。

翟永明作為一個清醒的詩人是難過的，她只能“我天生的憂傷鎖在骨髓里，不被我身旁的年輕人所知，也不被睡在我身旁的人察覺”，這是一種孤獨。翟永明筆下的女人是一個個獨立的，有思考，有眼淚的敏感人物，她們看透世間，存于世間，也包容世間。黑暗的語言，雖然讓我們看到了陰郁的一面，不過也以這種方式給了我們力量，告訴我們女人都是行走于白天黑夜中的充滿愛與希望的，苦難和同情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