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口徑步槍彈之中國篇

作為舉足輕重的世界大國之一，中國在輕武器發展方面一直致力于自行研制。因此，在上世紀70年代國產新型小口徑槍彈研究工作剛剛啟動時，就決定了自力更生的基調，初步目標是要在性能上全面超越北約5.56毫米槍彈。期間，僅口徑論證就耗時數年，先后試驗了5.6毫米、5.8毫米、5.81毫米、5.98毫米和6毫米5種口徑，每種口徑又有若干方案。經過試驗和論證，技術人員認為5.81毫米口徑比5.6毫米口徑要好。在最終確定的試驗方案中，采用5.8毫米和6毫米兩種口徑進行了測試。最后由總后軍械部和五機部正式下文，決定以5.8毫米為我國新一代軍用步槍制式口徑。

在歷時7年多的論證工作結束后，又轉入5.8毫米口徑槍彈、槍械的方案論證及研制階段。1987年，由重慶971廠研制的5.8×42毫米槍彈被正式定型為DBP87普通彈，配用于由81式槍族改進而來的87式小口徑槍族。但因87式突擊步槍相對于81式并未有質的提高，因此僅少量生產試用。最后全面列裝的是1995年研制定型的新一代無托槍族，即95式班用槍族，這也是目前中國特有的5.8毫米小口徑步槍的主力。

DBP87槍彈采用帶有伯丹式底火的涂漆鋼瓶型彈殼，其弧形尖頭船尾形彈頭全長24毫米，重4.2克，采用覆銅鋼被甲，其內部設計與56式普通彈相同，為鉛套加弧形平頂鋼芯的結構。鋼芯全長15.7毫米，直徑4.1毫米，為冷沖壓加工而成，但硬度高于56式普通彈鋼芯。1995年，在對DBP87槍彈進行了一些改進后，定型了DBP95槍彈。后者最明顯的外部特征是由原來的棕色涂漆鋼殼改為綠色涂漆鋼殼，同時包裝方式上向歐美特別是法國靠攏，改用帶橋夾的30發無紡布袋包裝，加上工程塑料包裝箱體加密封條與彈性搭扣的新一代包裝方式。但在主要戰術指標性能上，DBP95與DBP87并沒有區別。

由于5.8毫米DBP87/DBP95槍彈的遠距離存速、存能效果不能滿足在狙擊步槍和通用機槍上使用的需求，迫切需要研制威力更大的新彈，這就是隨后誕生的5.8毫米DVP88重彈。這種設計思想與美國當年研制XM777槍彈參加北約輕武器選型是一致的，也就是以輕彈頭槍彈專供步槍使用，而重彈頭槍彈供班用輕機槍使用。但DVP88重彈在研制之初，就要求其性能超過國內已經裝備的53式大威力步槍彈，使用新彈的狙擊步槍和通用機槍要求可以替代85式狙擊步槍和67系列通用機槍，實現班組武器全面小口徑化。

DVP88重彈的具體設計要求是使用距離為800～1000米，且在1000米處侵徹力超過53式普通彈。為達到以上標準，這種重彈采用了更長的彈頭和鋼芯，其彈頭加長到26.5毫米，為了減小空氣阻力，彈頭弧形部位采用了雙弧形設計，彈頭尾錐相應加長。在結構上，新彈改用雙弧形尖頭鋼芯，直徑保持在4.1毫米，但全長加長到20毫米，提高了長徑比。為了進一步提高侵徹力，鉛套設計成前開口結構，鋼芯尖部與彈尖被甲之間是一個約2毫米的空腔。這樣，當彈頭碰撞目標后，彈尖被甲容易變形進而被鋼芯穿透，比起傳統結構彈頭，鋼芯穿透被甲時損耗的能量更小。根據國內公布資料，設計定型的DVP88重彈在85米處可以擊穿16毫米Q235鋼板，在1000米處仍可以擊穿3.5毫米厚Q235鋼板，定型后主要裝備QJY88通用機槍和QBU88狙擊步槍。

雖然DVP88重彈實現了小口徑彈藥對中口徑大威力步槍彈的全面替換，但實際裝備部隊后很快就發現，它與DBP95普通彈在外觀上并無特別明顯的區別，因此很容易混浠。雖然兩者混用并不會給武器和使用者帶來實質危險，但是會降低武器的戰術性能，同時不利于后勤管理和補給。為了再次糾正這種同彈種不同彈型同時列裝所帶來的混亂，在95槍族已裝備將近10年后，2004年國內又啟動了新型95槍族的研制工作，同時要求再設計一種最新型5.8毫米通用型步槍彈，滿足或兼顧國內目前所有5.8毫米槍械，包括普通步槍、班用輕機槍、通用機槍和狙擊步槍的使用和性能。

這一任務的最后成品即DBP10槍彈。其彈殼有涂漆鋼殼和覆銅鋼殼兩種，尺寸與原DBP95普通彈相同，但不同的是采用綠色涂漆鋼殼的DBP10槍彈使用博克賽式底火，而覆銅鋼殼的DBP10槍彈使用伯丹式底火。為何有如此區別，公開資料并未給出解釋，但這至少是在國產制式步槍彈上首次大量使用博克賽式底火。

為滿足遠距離侵徹力的要求，DBP10槍彈的彈尖部采用樣條曲線設計，以獲得更好的氣動性能，減小空氣阻力。同時，為降低被甲嵌入膛線的阻力、減少槍管磨損，DBP10改用黃銅被甲，并且鋼芯直徑縮小到3.8毫米，長度則加長到21.2毫米，鋼芯頭部也為雙弧形設計，為沖壓加工而成，硬度較高。整個彈頭全長26.3毫米，內部結構與DVP88重彈基本相同，鋼芯尖部與彈尖被甲之間也有一段空腔。由于彈頭加重，DBP10槍彈的初速調整為915米/秒，1000米處落點動能為220焦耳，比DVP88重彈提高了約20焦耳。

公開資料宣稱，DBP10步槍彈實現了“三個突破”，一是實現了“一彈配9槍”，二是提高了對黃銅被甲的認識，三是首次在槍彈設計中采用了樣條曲線。不過，其中第一個“突破”并無太大現實意義，因為國內5.8毫米普通彈已有DBP95、DVP88和DBP10三種之多，就算此前兩個老彈種全部停產，但仍有大量95槍族、QJY88通用機槍和QBU88狙擊步槍在役，雖然都可以發射DBP10槍彈，但并非專門設計，性能上多少會有一定損失。事實上，目前也的確出現了95和95-1突擊步槍混用，進而DBP95和DBP10槍彈也混用的情況，對于后勤管理和使用來說十分麻煩。

而第二個“突破”，西方小口徑槍彈不論彈殼還是被甲，都以黃銅材料制造居多。國產步槍彈材料此前長期以鋼為主，實際上是缺銅的客觀國情所迫，在手槍彈及出口槍彈領域，很早就實現了黃銅被甲的使用。至于位居第三的彈頭樣條曲線設計，其實只是因槍彈尺寸和體積的限制，加上對遠距離侵徹力的過高要求不得已所采取的，更談不上是“突破”。

關于DBP10槍彈性能的實際水平，也可以從數據對比中管中窺豹、略知一二。DBP10槍彈在1000米處，彈頭落點動能為220焦耳，而5.45毫米7N6槍彈為155焦耳，5.56毫米SS109槍彈為165焦耳，7.62毫米M43槍彈為235焦耳，7.62×54R毫米LPS鋼芯彈為450焦耳，7.62×51毫米M80普通彈為540焦耳（914米處）。由此可見，DBP10彈頭在1000米處所攜帶的動能高于5.45毫米7N6槍彈和5.56毫米SS109槍彈，但不及7.62毫米M43普通彈，更遠低于LPS鋼芯彈以及M80普通彈。

之所以落點動能在三種小口徑步槍彈中位列第一，其實很大程度上與DBP10槍彈的彈頭重量和發射藥量有關。DBP10槍彈彈頭重約5克，全重為12.9克，而7N6槍彈彈頭重3.45克，全重10.65克，SS109槍彈彈頭重4克，全重12.3克?？梢?，DBP10槍彈的彈頭是三者中最重的，如果不是采用了鋼質彈殼，全彈重還會更高。另一方面，5.8毫米的彈殼較粗，藥室容積相對較大，加上新研制的球形雙基發射藥，可以將較重的彈頭推送到900米/秒以上的高速。但彈殼底緣直徑也達到了10.5毫米，既超過5.56毫米槍彈的9.5毫米，也比5.45毫米槍彈的10毫米更大。雖然DBP10比起7N6、SS109兩種槍彈在1000米處攜帶能量更高一些，但這是以犧牲重量和尺寸為代價的，算是有得有失。

最后一點，上述對比是將國內最先進的DBP10與國外數十年前設計的7N6、SS109對比得出的，如果是與7N10、7N22或是M855A1槍彈相比，恐怕結果更不樂觀。而且，后三者研制均考慮了繼承性，即彈道基本與老型號相同，槍械本身無需變化，可做到無縫更替。與之相比，國內從DBP95到DVP88再到DBP10彈，步子跨度太大，繼承性并不好。

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是，以小口徑槍彈全面替代中口徑大威力步槍彈在其他國家都還沒有先例。雖然DBP10槍彈威力較大、存速能力也較強，但無論與M43這樣的中間威力槍彈，還是與LPS、M80這樣的中口徑大威力步槍彈相比，在遠距離上的壓制能力和落點效果都無法同日而語。美、俄等國軍隊也是考慮到這一問題，盡管在小口徑化方面先行一步，但目前仍在班組中保留了7.62毫米口徑的輕武器。雖然中國也有大口徑機槍和步兵用榴彈發射器作為補充，但中口徑輕武器的效費比顯然不是它們所能比擬的。而且，如果沒有中口徑來彌補小口徑和大口徑狙擊步槍中間的差距，在精確火力覆蓋方面也會出現缺陷。

縱貫軍用槍彈小口徑化的50年，其實并非一味減小，也有曲折和反復。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業界曾一度認為口徑越小越好，從5.56毫米一路減少到4毫米左右，甚至有專家戲言要減小至零、重新開啟實心鐵棍打仗的冷兵器模式。但隨著新世紀以后戰爭形式、戰場目標的進一步多樣化，特別是反恐等不對稱戰爭的需要，對軍用步槍彈的性能提出了新的要求，一味追求小口徑、高初速性能的槍彈往往難以勝任。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出現了向中口徑靠攏的回潮現象。比如為實現突擊步槍與通用機槍口徑的融合，俄羅斯就開發了新的6毫米步槍彈，美國則根據伊拉克、阿富汗戰爭的經驗，研制了6.8毫米 SPC槍彈和6.5毫米格倫德爾槍彈，并少量在特種部隊中使用。這說明，對于所有國家來說，軍用步槍最佳口徑的確定都始終是個復雜難解的問題。

在目前世界上三種最主要的小口徑步槍彈中，要數SS109步槍彈在尺寸、重量、威力方面平衡得最好，精度也最高，因此在世界上流行甚廣。而5.45毫米系列槍彈效費比最高，它用最短的彈殼、最輕的彈頭和較低的初速，實現了大侵徹力和高停止作用的目標，盡管精度并不很高，但擁有低廉的成本，以火力密度來彌補精度的不足，這也是俄羅斯在自動武器方面一貫的設計思想。至于中國的DBP10槍彈，由于尚未公布詳細數據，很多方面的性能仍難以判定，尚無法輕言能夠全面超越另外兩種小口徑槍彈，最好還是留待實戰檢驗。

其實，單從口徑而言并無明顯的高下之分。每種槍彈都會有它的長處和弱點，關鍵是看設計者的選擇，如何在各項指標之間進行權衡，使其在符合自身戰術思想的條件下，能夠滿足大多數情況下的使用需求，這樣的槍彈就算是成功的。另外，每個國家對于制式口徑的選擇必須非常謹慎，因為不僅僅關系到槍彈和整個武器系統的性能，還與生產、儲備、后勤供應等息息相關。任何對武器系統口徑的改變都決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牽扯到大量的資源和財力消耗。因此，無論是對在相關領域具有科技領導權，還是政治決定權的國家來說，在選擇口徑這一問題上都會慎之又慎。如今，重新回頭審視現代軍用小口徑步槍彈的開創者——5.56毫米M193槍彈，它的入選盡管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偶然機遇，但的確能夠適應美軍步兵戰術思想和火力配置結構。盡管5.56毫米并不一定最合適現代軍用自動步槍，但半個世紀以來美國和世界上許多國家一直采用這種口徑，就足以證明它的實際價值。

（編輯/筆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