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刷品的時代、文化單一的社會里,文學曾經是萬眾矚目的對象。而隨著時代的發展,中國文學正在變與不變的交織中呈現出新的面貌
當下的文學創作,總體來看是活躍而紛繁的,即以文壇內外最為關注的長篇小說來看,現在每年的長篇小說總產量都在4000多部以上。在數量穩步增長的同時,近兩年的許多長篇小說,都表現出直面新的現實,講述新的生活故事的審美取向。在受眾極為廣泛的網絡文學領域,類型化的長篇小說,從題材到主題,廣泛涉及歷史與現實的方方面面;寫實的和虛構的,都有現實性與想象力的各自支點。
在印刷品的時代,文化單一的社會里,文學曾經是萬眾矚目的對象。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傳播即時的革新,現在的文學,領域擴大了,觀念多元了,寫法多樣了,作品豐富了,不同代際的讀者和不同趣味的需求,都有與之相對應的作者和作品。文學在寫與讀、供與需上,達到的多樣而深層的互動,是前所未有的,當下的中國文學,也在變與不變的交織中呈現出新的面貌。
多元社會,文學不再是唯一選擇
文學在變化,寫作者也在變化,張頤武說,“原來的文學就一大塊,不分純文學、通俗文學,而且文學站在整個社會的中央,萬眾矚目?;蛘哒f,對于試圖改變命運的人來說,寫作可能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道路。而到了現代,改革開放近40年之后,社會多元了,年輕人有了更多的選擇,不一定非要選擇文學。而且,即便是文學,本身也變了。”
其實文學依舊重要,雖然它的現實影響力慢慢讓位于影視,讓位于網絡,但是它在社會生活中依然有它的作用。不論社會如何變化,閱讀依舊是人們生活中重要的事情,而文學,也永遠都不會失去讀者。但是文學作為唯一精神的產品、文學占據社會文化中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當年的人們,把文學當作神圣的殿堂;把文學作品,作為價值的傳播者和人生的標桿。但是在今天的多元時代,更多的意義、更多的價值、更多的成功之路,可供人們選擇。
文學的影響力削弱,即便是表達方式,也有了更多的渠道,文學不再是唯一的標準。與此同時,文學本身的結構也在變化,張頤武說,“比如說在網上,文學被類型化地劃分,盜墓、職場、探險、驚悚、青春等,這些類型文學,不但有數量龐大的讀者群體,同時還有龐大的作者群。同時,這些文學作品,往往又會轉化為影視、游戲等產品的資源,形成了一整套與以往完全不同的生產消費鏈條”。
文學創作的“中國經驗”
中國作家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2012年度舉世矚目的當代文學重大事件。這一事件也為人們反思包括創作與批評在內的當代文學現狀,提供了一個絕好的契機。已有論者由莫言的榮獲諾獎,敏銳地看到“中國經驗”開始為海外學者所關注,并為世界文明添加新的因素的現象(見賀紹俊的《新世紀長篇小說創作:中國經驗與當代長篇小說新變》)。顯然,這里體現出來的是一個雙贏的意義,即莫言為世界文壇提供了他所觀察和感知的中國故事,而諾獎評委會在眾多的可能中首肯了這個講述中國故事的杰出作家。中國作家帶著中國故事走向世界,莫言的創作居功至偉,瑞典文學院的選擇也功不可沒。
其實,以個人化的敘事,講述中國化的故事,一直為當代中國作家所孜孜以求,只不過莫言更為突出一些而已。新世紀以來,社會文化生活在全球化、市場化、信息化、傳媒化的多種因素推導下,越來越走向混合性、交互性。這種繚亂的場域與喧囂的背景,沖擊著文學,也考驗著作家,那就是只有那些有根基的寫作與個性化的表達,才會從中凸顯出來,具有引人關注的可能,實現切實有效的傳播與流通。因而,眾多的作家在小說創作中,都極力追求看取生活與表現感受的獨特性,使不同角度的個性化、不同層面的中國化的藝術取向,成為一個時期以來的創作風尚。由這樣的視覺來看近年來年的長篇小說創作,就有可能跳出“豐收”與“歉收”的簡單判斷,從看似平常與平實之中,發現那些蘊藏于其中的獨特敘事與精彩故事。
新型“鄉土寫作”的探索
要想找到傳統意義上的鄉土題材作品,已經不很容易了。這里的“傳統意義”,是指那種以鄉土社會為舞臺、以鄉土人物為主角的相對純粹的鄉土題材作品。與鄉土生活有關的長篇小說寫作,更多地體現于對城鄉交叉地帶的城鎮生活的描寫,以及那些帶有田野調查意味的紀實類作品。這種明顯可見的變化,也許帶有某種標志性意義,即舊有的鄉土文學寫作開始走向終結,而新型的鄉土文學寫作由此正式開啟。鄉土文學的時代轉型,由此拉開了它的新的帷幕。
城鄉交叉地帶所以形成新的寫作重心,與社會生活近年來的巨大變異密切相關。從新時期到新世紀以來,舊有的鄉村在現代性的強力主導之下,以城鎮化、產業化、空巢化等多種方式,從生存方式、生活形態,到生產方式、人員結構等,都發生了劇烈又重大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方興未艾,始終變動不居。這種持續的新變,使得大部分的鄉村走向了城鎮化,而新的城鎮又與鄉村脫不開干系,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雜狀態。鄉土文明的整體性已不復存在,變動中的城鄉現實又充滿不確定性,這些都給作家們認識和把握新變中的鄉土現實帶來極大的難度。
例如,近年來備受關注的青年作家梁鴻,在《中國在梁莊》之后又寫作的《梁莊在中國》,寫了一群遠離梁莊的梁莊人在外打拼人生的漂泊史和心靈史。外出務工的梁莊人,分布于城市與城鎮的五行八作,而作者對他們的追蹤與素描,也涉及人生的方方面面。有意味的是,作者一方面以他們個人的口述實錄,自然而然地敘說他們自己的打工、傳銷、相親、做生意、打官司、戀愛等諸般人生與感受,另一方面又以敘述者的視角追蹤、采訪與調查,體現了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與鄉土情結相兼顧,反思精神與終極關懷相雜糅的行動姿態與清醒意識。可以說,這部作品以深厚的文學功底與社會學功力,由共名“梁莊”的城市農民工的生存現狀和精神狀態,描摹出一個村莊中村民的變遷和傷痛,真實地記錄了中國城市化進程中從鄉村到城市的艱難歷程,也在一定的意義上顯示了當代知識分子的人文立場,以及介入當下社會,發揮能動作用的可能性。
責任編輯 李肖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