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共產黨員的5秒鐘

林祺+郭發祥

2017年7月6日下午，成都鐵路局重慶車務段榮昌火車站，霧雨蒙蒙。

由于調車員調休，值班員徐前凱正在頂崗進行調車作業。

15點49分47秒，正在列車車廂右側前端作業的徐前凱，突然看見前方十多米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老婆婆。

事發突然，徐前凱的第一反應是按下停車按鈕，竭力呼叫停車，用力地吹響口笛提醒。即使按下剎車鍵，憑經驗，徐前凱意識到，列車依然會繼續滑行約50米才會停下。

“快點讓開，快點讓開，要撞上來了！”吐出口笛，徐前凱聲嘶力竭地沖著老婆婆大喊。

10米、9米、8米、7米、6米、5米……老婆婆仿佛聽不見喊聲，依然行走在鐵軌上。

列車徑直逼向老人，危險一觸即發！

生死5秒

僅剩5米，列車就將撞向老人。

來不及多想，徐前凱從急剎滑行中的列車車廂里跳下，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奔到老婆婆身旁，徐前凱伸手就要將她往外拉。

老婆婆被突如其來的徐前凱嚇到，整個人一愣。徐前凱手一滑，沒能將她拉出軌道。

列車近在咫尺，徐前凱此時放手，還能夠逃過滾滾車輪。

對徐前凱而言，這是僅存的一絲機會。

千鈞一發之際，徐前凱卻沒有逃離，而是再次緊緊抱住老婆婆，側身旋轉，用盡全身力氣把她向外推。

因為這個動作，徐前凱的右腿再次踏進軌道。

受到這全力一推，老婆婆成功脫離軌道，正當徐前凱準備抽出右腿時，轟鳴而來的列車車輪已經從他右腿上軋了過去。

現場監控顯示：從徐前凱跳下車到推開老人，整個過程僅持續了5秒。

鉆心的疼痛瞬間襲來，徐前凱趴在地上，側身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右腿，又扭過頭問坐在一旁嚇呆的老婆婆：“你有事沒得？你有事沒得？”

老婆婆得救了，徐前凱卻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他只能伸出兩只手，緊緊抓著身邊地面上的碎石子……

事發后，和徐前凱一起值班的同事陳周銳迅速趕到事發地。

眼前的一幕讓他無比痛心。

“徐前凱就趴倒在地，他的右腿自膝蓋以下已被行駛的火車軋斷。”陳周銳說。

副站長柏英也隨即趕到。二人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急救車飛奔在路上，朝著徐前凱駛來……

不屈硬漢

生死5秒，挺身救人，在這看似偶然的壯舉背后，實則有徐前凱長期養成的信念在支撐。

“這是我的兵，是一名退伍不褪色的優秀士兵。”在看到徐前凱英勇救人的事跡后，云南省某邊防營營長劉波濤不住地發出贊嘆。

原來，徐前凱曾于2005年底在云南省軍區某邊防連服役，劉波濤時任該連連長。

當兵時，徐前凱就是一名不屈不撓的戰士。

在劉波濤的印象中，剛入伍時的徐前凱，因年齡小、底子薄，在軍事訓練中算不上優秀，但他有一股不言放棄的拼勁。

“5公里越野是一項日常的軍事訓練。我們屬于條件比較艱苦的連隊，山區的道路不僅崎嶇，還是泥巴石子路。”劉波濤說，有一次下山時，徐前凱不慎崴了腳，但一直都沒說出來，跟著隊伍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堅持跑到了位。

雖然過去了十多年，但這件事讓劉波濤記憶深刻。

軍事訓練成績不理想的徐前凱，通過提升自己的訓練強度和堅持不懈的努力，不斷提高著訓練科目成績——退伍時，他的軍事訓練成績在連隊里已經名列前茅。

正因為這樣的拼勁，徐前凱在連隊從戰士晉升為副班長，又因表現優秀被調到連部當通訊員。

“到連部當通訊員后，徐前凱對新兵很關心，經常抽時間到班里來和大家一起工作，像雨季導致的山坡坍塌搶修工作，徐前凱都是帶頭干。”連部士官楊建雄說。

退伍前，徐前凱還主動要求到戰斗班，站好最后一班崗，以此來完成軍旅生涯。

“徐前凱當兵兩年，連續兩次獲得嘉獎，一次獲得優秀士兵的榮譽。退伍后永葆軍人本色，舍身救人，是一名無愧于老連隊的優秀士兵。”劉波濤說。

助人楷模

2008年9月，徐前凱被分配到遵義車務段工作，歷任都拉營站連結員、盤腳營站助理值班員、天臺站車站值班員、小寨壩車站值班員。

不為外人所知的是，在遵義車務段工作期間，徐前凱就曾有過一次救人的經歷。

2012年6月的一天，在盤腳營站道，一列貨運列車正在通過。

正在接車的徐前凱，發現70米開外處有一老人突然橫穿股道。

眼見呼嘯的列車即將撞上老人，徐前凱馬上拿起傳呼機，呼叫機車乘務員緊急停車。

列車緊急降速后與老人擦身而過，大家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而在平時工作中，徐前凱也是出了名的“熱心腸”。

在盤腳營站任職期間，徐前凱以站為家，經常利用休息時間主動清掃站區道岔、打掃車站院壩衛生，還時常幫助同事。

“印象最為深刻的是2013年7月，工友程亮需要照顧待產在家的妻子，徐前凱主動無償利用休班時間給程亮頂了整整30天的班，這實在不容易呀！”時任遵義車務段盤腳營站站長譚維明說。

在小寨壩站工作時，有一次工友陳建林突發疾病，徐前凱得知后叫上同事將他送往息烽縣醫院，并在醫院照顧了他一個通宵。

徐前凱的家是一個“鐵路工人之家”。爺爺、父親和他，祖孫三代都是鐵路工人。“徐前凱還特別有孝心，心中總是牽掛著家中父母，休班時間較長的時候，總是不辭辛苦在重慶和息烽間來回奔波。8年間，他用實際行動贏得了領導同事的一致好評。”遵義車務段小寨壩站信號員周藝說。

為了，照顧遠在重慶的父母，2016年徐前凱申請調回了榮昌火車站。

在榮昌火車站，徐前凱熱心依舊，工作上認真負責、踏實勤懇，嚴格執行作業標準，積極為車站工作建言獻策，在車站職工休班、休假之時，多次主動要求頂班頂崗，任勞任怨。

情動巴渝

事故現場，急救車搭載著徐前凱飛速馳往榮昌中醫院。

初步診斷顯示，徐前凱因失血過多，處于失血性休克狀態，“再晚點后果不堪設想。”主治醫師唐俊和同事一邊緊張地實施搶救，一邊通知當地血站緊急送血。

外一科護士海云珂說：“當時我看他神態很淡然，雙眼微閉，除了面色蒼白一點以外，看不出受過重創的樣子。”

當海云珂對徐前凱進行采血登記時，低聲問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徐前凱！”徐前凱的聲音十分洪亮，讓在場所有人都十分意外，一種堅強噴薄而出。

經過審慎判斷，徐前凱傷肢離斷，殘端毀損嚴重，無再植條件，醫院對他的右腿實施了高位截肢手術。

徐前凱的手術花了3個多小時，輸血1600毫升，才使得他轉危為安。然而，從被搶救到手術完成，徐前凱大多數時候都十分平靜。“沒有非常大毅力的人是做不到的。”唐俊說。

手術后，徐前凱醒來，見到守護在自己身邊的母親唐傳榮，第一句話是：“媽，對不起！”

聞言，唐傳榮背過身抹淚哽咽，“你是我的好兒子！”

一旁的父親徐榮貴也忍不住掉淚：“前凱在部隊、單位一直都表現比較優秀，這次去救人也不令人意外。只是人還年輕，也沒有結婚，讓人心疼……”

然而，徐前凱卻展現出了無比的堅強，在給關心他的朋友、同事回復信息時，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無大礙，只是少了一條腿而已”。

在病床前，徐前凱還和前來看望的同事、朋友說說笑笑，就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只有當鉆心的疼痛涌上心間時，他才會蹙蹙眉。

當被四面八方涌來的人群問到“因為救老人而失去一條腿，后不后悔”時，徐前凱面露堅毅地回答道：“一條腿換一條命，我不后悔，如果重新經歷一次，我還是會有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