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雞地區民間剪紙藝術初探*

魏育龍 劉穎鑫

（1.寶雞文理學院美術學院，陜西 寶雞 721013；2.寶雞職業技術學院，陜西 寶雞 721013）

寶雞地區民間剪紙藝術初探*

魏育龍1劉穎鑫2

（1.寶雞文理學院美術學院，陜西 寶雞 721013；2.寶雞職業技術學院，陜西 寶雞 721013）

作為炎帝故里，寶雞地區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而剪紙藝術是寶雞地區歷史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作為北方和關中剪紙藝術的典型代表，寶雞民間剪紙藝術在其漫長的發展過程過受到了本地區多元歷史地理文化的滋養和影響，表現出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和美學特征，本文試從以下幾個方面論述其特點。

一、寶雞民間剪紙藝術形成的文化背景

（一）寶雞民間剪紙藝術的歷史文化淵源

悠久的歷史文化為寶雞地區民間剪紙的起源與發展奠定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基礎。歷史上的寶雞地區是遠古仰韶文明的發源地（北首嶺、龍山文化）也是姜炎文化、周秦文化的發祥地，同時也受到了漢唐文化和其它異域文化的深遠影響。遠古時期以及以后歷代的思維觀念和風俗習慣將會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沉淀在人們的潛意識中，從而通過一定的文化藝術形態表現出來。寶雞民間剪紙中的各種精怪造型和魚娃等造型就是遠古萬物有靈和圖騰崇拜觀念的表達。民間剪紙中大量表現孝道、尊老愛幼、勤儉持家等題材傳統美德的內容均是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當然這里還有表達道家關于陰陽、長生的觀念。另外、遠古彩陶、青銅器的雕刻鏤空技術、皮革的鏤空加工，金銀箔片的刻鏤等其它工藝品的制作技藝在一定程度上對后來剪紙藝術的產生和發展都有啟發和影響。

（二）寶雞民間剪紙藝術的地緣文化背景

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為寶雞地區剪紙藝術奠定了豐厚經濟和物質基礎。寶雞地形形似龜殼，南依秦嶺，北布川原；寶雞南近四川、西臨甘青、東接關中，所以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程度地受到巴蜀文化，隴右文化，關中文化的影響。寶雞作為絲綢之路的重鎮，也將會受到各種外來文化的影響，歷史上多次的民族融合也給這里本來就深刻的文化帶來了無限的豐富和生機。地理環境在某種程度上會影響民族思維和民俗性格，地處關中的寶雞其地形特點主要以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為主。巍巍秦嶺，濤濤渭河，莽莽高原的多態環境往往會造就及粗獷豪放又不乏細膩的秦人性格。寶雞民間剪紙中那渾厚粗獷、流暢簡練的塊面和線條就是當地人們性格的有效表達。

二、寶雞民間剪紙藝術的多元風格

寶雞民間剪紙由于本土文化的深厚積淀和外來文化的深遠影響往往呈現出多元的風格和深刻的美學內涵。寶雞民間剪紙廣泛地分布于所轄制的三區九縣之中，其中鳳翔、岐山、千陽、隴縣、扶風的剪紙最具特色和代表。

（一）千陽、隴縣剪紙藝術

中國有句古話叫“十里鄉俗不一般”，由于所處地理環境的不同，寶雞各地區的民間剪紙往往表現出異中有同，同中有異，各具形態的特點。西北部臨近甘肅天水、平涼。隴縣和千陽地區的剪紙風格更趨向于原始巫術和圖騰崇拜。這跟本地區由于地處山區，交通落后，從而導致的相對封閉性和固守傳統有關，另外，由于此地地處古代絲綢絲路要道，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受到游牧等各種外來文化的影響。古老的文化習俗得到了較好的保留和傳承。千陽精怪剪紙歷經幾代，去世的老藝人有楊烈秀、徐寧等。如今最有代表的剪紙藝人有徐有姐和白召鳳。她們的剪紙藝術要么是家族傳承，要么是師徒傳承。徐有姐的剪紙表現出古拙、粗獷、渾厚、神秘、概括，富有鮮明的巫術和圖騰與自然崇拜的意味，她的精怪剪紙最富盛名（蟾蜍，蛇，蝎子，蜘蛛，蚰蜒等各種精怪）、凡出自手中的剪紙，她都能講出相關的歷史傳說和神話故事。她多次應邀到中央美院進行講課和現場剪紙表演，并受到高度評價?！皬那埃ш栍袀€九妖十八洞，洞里的各種動物都成了精，傷害過路的行人，還強搶民女，有一次妖精搶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公主，李世民盛怒之下派人剿滅了九妖十八洞，自此千陽地區的剪紙藝人便以精怪剪紙的形式來紀念太宗除妖的故事。從這個故事我們可以看出，一是人神互往原始的混沌的思維廣泛存在于民間藝人的內心深處；二是歷代以來對王權的崇拜和敬畏自上而下地深入普通民眾之中。三是民間藝術中虛實相和的自編故事不僅可以自娛自樂，更大程度上滿足著人們的心理需求和自我安慰。徐有姐她在自己的剪紙故事中編織著自己的夢想，也從中獲取了生活的勇氣和信心。

千陽精怪剪紙的主要造型有：以青蛙精（蟾蜍）、蛇精（俗名長蟲）、蚰蜒精、蝎子精、蛛蛛（蜘蛛）精等為一組的五毒精；以鼠精、牛精、猴精、龍精、羊精、雞精、兔精、馬面精、豬精為主的生肖精；還有白骨精、琵琶精、龜精、魚精、獅子精、鳳凰精、狐貍精、蝙蝠精、蝸牛精、河蚌精、螃蟹精、瓢蟲精、樹精、石榴精、菊花精、碗精、木犁精等其它精怪。這些精怪造型的共同特點是人頭獸身，上下直立，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并手執長矛大刀之類的利器，整體構圖都較簡單。

千陽精怪剪紙的染色以單色和對稱圖型為主，附帶少量印染、熏染和不對稱圖形，基本刀法有陰刻、陽刻兩種刀法。精怪剪紙張貼時間集中在年節和人生儀禮之時，張貼空間集中在居室的門窗、頂棚、炕墻、燈、轎之上，功用主要為辟邪納福、美化裝飾、營造氣氛。剪紙所用剪刀較一般衣用剪刀為小，尤其要求剪子頭部尖細，易于鏤空時轉動。用紙為普通彩色紙張，不求上光，但求紙質柔韌耐用，薄厚均勻，平整鮮艷。剪紙成品的保存，多夾在書中，擱之箱底、架板、樓縫處。

縱觀千陽和隴縣地區的剪紙，在整體風格上更接近與原始古樸、神秘的意味，在那大塊面的造型中，作者好像更注重粗獷厚重的“勢”的表達，那些活靈活現、姿態各異、造型夸張的神靈精怪渾身散發著最原始的沖動和活力，意向表達神秘中的它們好像更貼近生活。

以徐有姐為代表的精怪剪紙的確具有一定的原始性和神秘性，這種獨特的思維觀念和表現手法是以封閉農耕為主的經濟基礎和社會環境中代代傳承的人類童年時的集體無意識。它有力地表現了人類原始時期以巫術交感的方式去認識和控制自然的行為。筆者認為，這種思維和藝術形式將在徐有姐為代表的一代人身上終結。她們之后的新生代剪紙藝術家所處的時代環境和所受的教育程度跟他們有很大的不同，再以王偉東為代表的新生代剪紙藝人的作品風格已經以新的風格展現出來了。

（二）鳳翔、岐山的剪紙藝術

與千陽、隴縣的剪紙不同，鳳翔、岐山、扶風由于地處關中，號稱西府，這里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周秦漢唐等王朝的京畿之地。也是華夏文明的發祥地之一。這里積淀著豐厚的民族傳統文化。從“西府”剪紙的內容來看，在很大程度上保留著原始生殖崇拜寓意的紋飾符號魚、娃、鳥、鹿、牡丹、蓮花、石榴等與象征文化、吉祥幸福的紋飾符號四藝、八寶、八吉祥、暗八仙等巧妙結合，表現出“西府”剪紙文化的豐富內涵。由于深受儒家等主流文化的深遠影響，窗花內容上，多表現漁樵耕讀、發奮讀書的故事以及二十四孝、八仙、招財進寶、梅蘭竹菊、文房四寶等題材。反映出農耕文化核心區域的主流思想。也由于受民間皮影和木版年畫的影響，在造型上大量使用流暢自然的線條和更具繪畫性的手法，更注重神韻的表達、美感的塑造。除此之外，以戲曲人物為主的“戲文”剪紙也是這里的一大特色。關中人愛看唱秦腔，大小戲班遍布各村，每逢節日總搭臺唱戲，全村男女老少集體出動，熱鬧非凡?！稐罴覍ⅰ贰吨苋驶馗贰度窝返葌鹘y經典劇目百看不厭，劇中人物念唱作打的一招一式深深印在了剪紙藝人的腦海里，于是她們把喜歡的劇中人物形象用剪紙的形式傳神地表現出來，英勇的武生，美麗的小旦等角色從她們的手中一個個氣韻生動地表現出來，春節時貼在窗戶上，簡陋的農家小院頓時生機盎然，喜慶萬分。從張慎立先生所藏的關于戲劇人物的窗花等好多剪紙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鳳翔和岐山的剪紙作品富于場景和故事情節的戲曲人物造型占很大的篇幅，而且人物形體和面部表情的處理大都借鑒了當地皮影和木版年畫的造型特點，線條流暢自然，注重人物形體美感的表達。有些作品甚至注意人物服裝褶皺等細節的處理。這是文人和畫工與皮影藝術完美結合的結果。鳳翔不僅是木版年畫的重要產地之一，而且也盛行剪窗花，這些窗花大部分先讓民間畫工起稿，再用刻、剪、染等方法制作而成，可大批生產，遠銷關中許多城鎮，岐山縣的一些婦女剪花，先讓畫工勾出形象，然后按照其畫稿剪出。畫工的參與更豐富了民間剪紙的造型和內涵。在這里，你可以感受到歷史的溫度，生活的氣息。也能體驗到與其他姐妹藝術融合后的和諧和創新的魅力。

三、寶雞民間剪紙藝術的繼承和創新

任何藝術都是在繼承與創新中不斷發展的，繼承是創新的基礎，創新是繼承的最終目的，以剪紙為代表的民間藝術也是在歷代的剪紙藝人粗糙的手中不斷地繼承和創新的。寶雞民間地區新生代的民間剪紙藝人中，王偉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個。王衛東出生于陳倉區慕儀鎮一個農民家庭，慕儀鎮東鄰岐山，北靠鳳翔，塬下即是古老的虢鎮城。村鎮古老的習俗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他幼年時在祖母的身邊長大，祖母是當地的剪紙巧手，擅剪各類窗花。王偉東深受祖母影響，從小拿起剪刀開始學習剪紙。稍長，初中畢業后跟隨廚師父親學廚藝。藝成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受聘于寶雞縣天外天大酒店為涼菜師，偉東精于刀工，常于蘿卜、水果上雕花刻圖，所成拼盤，無不令顧客稱贊叫絕。1999年他雕刻制作的拼盤龍鳳呈祥在全市烹飪技藝大賽中獲二等獎。

王偉東的成功除了從小成長的環境的影響下培養的關于剪紙的興趣外，跟他后來從事的廚師職業和妻子的支持也有很大的關系，童年的經歷使他掌握了剪紙的基礎并培養了興趣；涼菜操作中的雕刻和拼擺無形中訓練或培養了他的美感和造型能力，其妻子的支持和后來的獎勵極大地增加了他從事剪紙藝術的信心。對剪紙藝術的熱愛和堅持使他最終在剪紙藝術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v觀王偉東的剪紙藝術，我們可以看出有以下幾個鮮明的特點。1、他敢于大膽實踐，打破了傳統小幅剪紙的保守模式，成功完成了連環畫式的大篇幅剪紙，（十八羅漢、孔子行教圖等）強化了剪紙內容的敘事性。2、繼承傳統借鑒中國傳統書畫的形式元素，融剪紙與書法于一體。拓寬了剪紙的視野和領域。3、利用電腦媒介，收集素材，推陳出新。能夠充分利用網絡，搜集相關素材并進行創作。4、順應商業化潮流，使剪紙走向市場化。

上文所提到的寶雞地區的剪紙只是選取了幾個最具代表性的縣區和人物，除此之外，寶雞的扶風、太白、眉縣、鳳縣地區也有精彩的剪紙作品，鳳翔以及寶雞陳倉區都涌現了不少有成就的剪紙藝人，由于篇幅的關系本文不再一一贅述。寶雞地區的剪紙不僅有著漫長的歷史，也有著因地域、歷史文化和風俗習慣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下所形成了獨特的風格。這里既有著遠古的神秘與古樸，元氣淋漓，古拙粗獷；也有著傳統的優雅與秀麗，韻味十足，美輪美奐；這里既體現著當地民眾的喜怒哀樂，也在表達著他們的理想追求。他們在尺幅之間，巧思獨運，靈感勃發，用一雙雙粗糙而又靈巧的手悉心經營著他們理想世界，一如這里的土地山水，自足而和諧，樸實而自然。■

[1] 常智奇.寶雞民間美術論[M].西安:西安出版社,2002.

[2] 王繼英.民間信仰與文化探蹤[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3] 王樹村.中國民間剪紙藝術史話[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7.

[4] 高長江.藝術人類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5] 陳竟.中國民俗剪紙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6] 左漢中.中國民間美術造型[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1998.

[7] 居閱時,瞿明安.中國象征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寶雞文理學院2016年計劃項目《寶雞民俗剪紙藝術研究》研究成果（YK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