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與背叛，比愛情更加炸裂

曾念群

導演路陽顯然沒有預料到《繡春刀》的大成，否則，怎么著也該給電影里的兄弟情留條后路——哪怕是在王千源飾演的盧劍星和李冬學飾演的靳一川之間多留一個。在這樣一個武俠和古裝動作片沒落的時代，作為一個新晉導演，能在自己的作品里實現些許表達和抱負，已經是幸運的事，何況《繡春刀》讓業界眼前一亮，且獲得觀眾廣泛認可。

在《繡春刀2修羅戰場》里，路陽將故事時序往前提了些許，這時的好兄弟盧劍星和靳一川尚健——可是考慮到兩人的悲劇結局已注定，就算王千源和李東學悉數歸隊，也有詐尸之嫌——故事干脆繞開舊線，集中火力在張震飾演的沈煉身上另辟蹊徑，誰讓他是上一部哥仨中戰斗到最后的一個，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沒有了王千源和李東學抱團取暖，張震還有張譯和雷佳音后援。同樣是三角兄弟，這次亦敵亦友，來得更加復雜。按理說，沈煉逼死了裴綸的好哥們，他們該是不同戴天的宿敵，結果裴綸卻和沈煉進到了同一個戰壕里。按理說，沈煉是陸文昭的救命恩人，應該是過命兄弟，結果卻是趕盡殺絕，不給沈煉留活路。

同樣是圍繞虛擬的黑暗世界做文章，上一部故事主打政治碾壓下狀如螻蟻的兄弟情，這一部主打政治陰謀下的殺戮與背叛。在黑暗世界里，似乎怎么做都是錯的，沒有權勢是錯，甚至連做對了事和站對了隊，也要招來殺身之禍。

殺戮，不僅是上層建筑的顯著特征，也是個人掙扎的手段。說錯話的，哪怕是自己人，殺無赦；膽敢收藏“東林黨人”字畫的，哪怕是個與世無爭的和尚，殺無赦；英雄救美的，哪怕不知其為逆黨，殺無赦。沈煉要保護一位心儀的弱女子，也只能靠殺戮；行跡被人撞破，為求自保同樣只能去殺戮；至于被陸文昭集團圍追堵截，逃出生天的辦法更只有殺戮。

而背叛，也不僅僅在個體與個體、個體與上層建筑之間井噴，在上層建筑內部同樣暗潮洶涌。沈煉逼死酒后吐真言的手下，是對兄弟的背叛；裴綸和沈煉的聯手，是對好兄弟之死的背叛；沈煉偷偷收集逆黨北齋字畫，是對組織的背叛；陸文昭圍剿沈煉一行，是對救命恩人的背叛……最大的背叛，發生在陸文昭和他主子身上，陸文昭這只兢兢業業的護主狗，最后還是躲不過被主子丟進柴鍋里烹煮的命運。

在這個濃稠的黑暗世界里，人格皆成扭曲狀，善惡也變得模糊。沈煉因為對北齋的一念猶豫和后來的自保，不惜接連殺死多位同僚；沈煉搏命救了北齋，北齋集團卻以此裹挾他干起無間道的勾當；魏忠賢集團的倒臺明明是陸文昭的政治理想，卻要故作奴媚靠近和討好；朱由儉明明一心要取代皇兄并置魏忠賢于死地，卻一直在魏忠賢面前哭喪裝孫子；陸文昭對他主子的忠心唯信仰一詞可表，但人家主子毫不容情地視其為必須抹去的政治污點。

愛情是路陽在上一部里為數不多的調和劑，這次亦然，并由楊冪加盟言情。張震和雷佳音在上海電影節放映會上，異口同聲說這次是個愛情故事——這話真亦假來假亦真。說真，是為因楊冪化身的北齋是張震俠骨柔情的觸發點，張震對楊冪的情愫，正好與張震在第一部中與劉詩詩的癡情對位。說假，是因為人家北齋先生和校坊司的周妙彤一樣，似乎都別有心思，也沒讓沈煉修成正果。《繡春刀2》作為一部以殺戮和背叛為關鍵詞的古裝動作片，其暗黑風格和動作追求，都要比愛情來得更加炸裂。

故事最后，與其說是新上位的政治玩家放了沈煉一馬，倒不如說是路陽放了沈煉一馬，同時也為新皇帝朱由儉的爭議性留口。相比哥仨在第一部中的螻蟻宿命，沈煉在這部里的待遇有所提高，好歹成為一場轟轟烈烈的政治陰謀或說政治博弈的一枚棋子。而故事的結局也讓我們可以大膽揣測更多，比如《繡春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