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軍換入籍？五角大樓可能要變卦

張曉東

28歲的巴西小伙子朱利安·德梅洛沒有想到，自己的“美國夢”竟然可能要在即將成真的時刻突然破碎——因為美國國防部最近的一紙備忘錄，他面臨被驅逐出境的危險。

2013年，拿著一張學生簽證來到美國猶他州的德梅洛發現了一個令人心動的快速加入美國國籍的辦法：參軍。這項被稱為“緊缺人才征兵計劃”或“曼夫尼計劃”的快速入籍方案承諾那些有志入籍美國的外國人：只要他們具備美軍所需技能并愿意入伍服役，即可在服役期結束后，直接拿到美國國籍。

會講葡萄牙語的德梅洛很快被招募進入這項計劃，同美軍簽訂了合同。然而沒想到的是，五角大樓的承諾有時候也不可信。

《華盛頓郵報》7月初報道稱，鑒于“曼夫尼計劃”在過去一段時間內暴露出了背景審查不完善以及危害美國國家安全等隱憂，美國國防部情報人員向國防部長吉姆·馬蒂斯提交了相關備忘錄，建議其叫停這項計劃。

報道還稱，一旦“曼夫尼計劃”被取消，目前已經和美軍簽約的超過1000名外籍軍人將面臨被美軍開除乃至驅逐出境的尷尬局面。這1000多名已簽約人士中有一些正在美軍軍中服役，還有一些在接受入伍前訓練。

去年2月和美軍簽約后，德梅洛從猶他大學退學并被取消了學生簽證。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從來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德梅洛說。

“出爾反爾”

如此“出爾反爾”的政策變動，令五角大樓招到來自多方的批評，一些應征外籍人士甚至發起了訴訟。

美國國會主要是一些民主黨籍的議員向國防部和特朗普政府表達了抗議。來自明尼蘇達州的眾議員貝蒂·麥卡倫已經起草了一份修正案，旨在限制五角大樓叫停該項計劃的權力。“國防部的做法對那些為美國效力的勇敢軍人而言，是捅在背上的一刀。”麥卡倫說，這樣做不僅會損害美國國防部的聲譽，還會損害美國的國際地位。

去年新當選的伊利諾伊州參議員譚米·達科沃斯也是強烈反對叫停“曼夫尼計劃”的政客之一。達科沃斯在此項議題上的發言尤其受到輿論關注——不僅因為她本人是退伍殘疾軍人，還在于她泰國裔的種族背景。“這些軍人的權益需要得到最基本的保障，特朗普總統也應該兌現他支持軍隊的承諾。”達科沃斯說。

《華盛頓郵報》分析稱，來自美國國會和國防部的兩股力量將讓特朗普政府在該問題上進退兩難。去年的總統競選中，特朗普以大力支持軍隊和軍人的鷹派立場出名，他多次表示要建立“更偉大的美軍”;但與此同時，他又多次表達出對移民的反感，承諾在上任后全面收緊移民政策——當“軍隊”和“移民”兩種元素交叉起來后，目前還不清楚特朗普會更偏愛哪一個。

從2009年開始正式推行的“曼夫尼計劃”迄今為止已招募了超過1萬名外籍軍人，并為他們提供了美國國籍。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具有醫療或外語背景等特殊技能，當初美國國防部推動這一計劃落地的動機是，這些具有特殊技能的外籍軍人能夠更好地幫助提升美軍的海外作戰能力。

上述備忘錄同時建議，對于先前已經成功入籍的大約4000多名“曼夫尼計劃”應征者，要實行“更高級別的、持續的安全監控”，一些法律界人士批評這是“違憲之舉”。

來自阿拉斯加州的律師瑪格麗特·斯塔克表示：“對存在安全隱患的軍人施以審查，當然是合理的，但僅僅因為他們的移民背景就認為他們對美國國家安全有危害，這就是把他們當做二等公民。”

實際上，去年就已經有6位入籍的“曼夫尼計劃”應征者向法院提交了針對美國國防部的訴訟。他們認為，作為有外國背景的軍人在美軍內部遭遇到了歧視，尤其在涉及職位升遷等方面。

爭議巨大

值得注意的是，“曼夫尼計劃”引發廣泛關注并非第一次。在奧巴馬政府的第二任期內，美國國防部就曾因為“安全因素”短暫暫停過該計劃，后來又重啟。和上次暫停一樣，本次《華盛頓郵報》爆料出的備忘錄顯示出五角大樓內部擔心該計劃可能威脅美國軍事安全——招募外國軍人入伍并入籍，總是會令人聯想到可能出現的“間諜風云”。

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報道稱，五角大樓有意檢討“曼夫尼計劃”，始于去年司法部官員發現有些應征者提供虛假學歷證書。在發現有新兵提供假學歷證件后，國防部決定對所有的“曼夫尼計劃”新兵進行安全檢查。國防部還認為，對“曼夫尼計劃”的應征者進行的大規模篩檢程序耗費了美軍的財力及人力資源。

“曼夫尼計劃”是美國國防部的一項征兵計劃。該計劃吸納具有特殊技能的合法非移民進入指定的美軍部隊服役

但斯塔克批評國防部的憂慮純屬“多此一舉”。她表示，能夠申請加入“曼夫尼計劃”的應征者首先已經在美國居住滿兩年且持有合法的簽證，他們在申請簽證的過程中遭遇到的背景審查比很多“美國本土軍人入伍時還要嚴格好多倍”。

斯塔克表示，“這項計劃的既有審查程序非常嚴格，有心滲透入美軍的歹徒，不會冒這個風險”。相反，斯塔克認為叫停該計劃反而會妨礙到美國的國家安全。她舉例說，2011年“9·11”事件之所以發生，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美國情報機構的外語破譯能力不夠，而“曼夫尼計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提升美軍的外語能力。

里根政府時期的前國防部高官勞倫斯·科布認為，如此倉促且不合理地叫停“曼夫尼計劃”會擾亂軍心。科布表示，目前美軍內部有超過7萬名在役士兵具有移民背景，國防部此舉會讓這些在役士兵“士氣受挫”。

“對職業上升通道可能被堵死的4000多名已入籍‘曼夫尼士兵而言，這是相當不公平。”科布舉例表示，2016年里約奧運會上代表美國出戰的一些運動員就是通過“曼夫尼計劃”入籍的，“他們顯然是這項計劃結出的碩果”。

早有先例

《大西洋月刊》則撰文稱，特朗普政府應該竭力保護“曼夫尼計劃”，因為如果沒有外籍軍人的話，也就沒有今天的美國。

文章稱，早在美國獨立戰爭時期，很多出名的軍官和將領都是外國出生的移民：波蘭出生的卡斯米爾·寶拉斯基在加入大陸軍之前是歐洲的騎兵;普魯士出生的弗雷德里克·斯特本則是喬治·華盛頓身邊不可或缺的副手之一。

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很多前往歐洲作戰的美軍士兵在走上戰場時甚至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人。他們中有大約10萬是從歐洲戰場歸來后才入籍美國的;在本世紀9·11之后至今，也有超過10萬的外國人通過參軍入籍的方式成為美國人。

該文章還認為，美國軍隊長期以來比美國社會本身更加包容和進步：早在《民權法案》解除種族隔離之前的10多年，美軍內部就已經沒有了基于膚色的隔離;而在四十多年前，美軍就實現了男女士兵同工同酬。“因此，如今國防部在招募外籍士兵上出現觀念上的倒退是不可取的”。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美國國防部仍然沒有正式下發有關取消“曼夫尼計劃”的通知。五角大樓發言人表示，國防部還在“審慎考慮中”。然而對那些已經在申請程序中的“曼夫尼計劃”應征者而言，“審慎考慮中”已然意味著自身未來命運陷入了巨大的不確定中。

同樣已經和美軍簽了約的印度人杰瓦·本地里現在每天都在犯愁，他在22歲那年前往弗吉尼亞州求學，而后加入了美軍的“曼夫尼計劃”。盡管他已經通過了體能和智力測驗，但等待了一年后還是沒有接到入伍受訓的通知。“這種情況下，你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本地里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