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檐下的燕子

楊宏應

苗家人認為，燕子是吉祥物，燕子在哪家造窩，哪家就會吉祥。

春天的暖風徐徐吹來，春雨，讓我家門前的那棵桃樹吐出了新綠，不經意間， 春意已濃。這個時節，天空中的燕子飛滿天，我家屋檐下那幾只燕子也調皮地在天空中湊熱鬧，看著這些無憂無慮的燕子，我想起了兒時的往事。

小時候因為年幼無知，我總是拿著家里長長的竹竿去捅破燕子遮風避雨的窩巢。一個月內，我調皮得把燕子的小窩捅破了四次，它們也一次次地把我捅破的漏洞耐心地補上。父親意外地發現了我的“缺德”行為，狠狠地用棍子把我揍了一頓。父親咬牙切齒地對我說：“要是別人把我們的屋子砸爛了，你住哪里，難道你就好受么……”父親的一番話，觸動了我幼小的心靈，我開始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羞恥。

后來，我就開始想辦法彌補自己的錯誤。我家二樓有一把木梯子，我把它搬到樓下，經常爬上木梯去看看窩里的燕子們，也經常把一些米飯放到燕子們的窩巢里。剛開始，它們很敵視我，一旦發現我在偷看它們，就馬上飛出去，直到我離開了，它們才小心翼翼地飛回來。面對燕子們的冷遇，我并沒有放棄，日復一日地來看它們，給它們送吃的東西，或許是“日久見人心”吧，在我的努力下，燕子們慢慢地接受了我，再也不躲我了。每當我在木梯上近距離地看著它們時，它們也心領神會地朝我“嘰嘰喳喳”地尖叫，而且聲音里沒有一絲敵意……從那時起，我便與它們成為了朋友。

如今，回到家里，偶有閑時，我還是喜歡去看看燕子在窩里嬉鬧，或者仰望天空，看它們在藍天白云間自由飛翔。久而久之，我發現了一個燕子飛行的秘密。燕子飛行的過程是呈弧線飛行的，每次高飛前，它們總是要向下滑落一段距離，然后再奮力向上飛行。開始，我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后來細加思忖才恍然大悟，原來燕子下滑的過程是積蓄力量，是為了將自己的下一次翱翔飛得更高更遠……由此，我想到了人生，原來人生的低處只是力量的一種蘊藏，是為了走向另一個更高的頂點。那么當我身處低處時，又有什么好悲傷的呢？

《蝸居》中有一句很經典的臺詞：“人的一生是一條上下波動的曲線，有時候高，有時候低。低的時候你應該高興，因為很快就要走向高處；但高的時候其實很危險的，你看不見即將到來的低谷。” 人的一生總是充滿了坎坷與艱辛，總會遭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當身處高處時，不驕不躁，要意識到潛在的危險；當身處低處時，不要自暴自棄，更不要悲觀絕望，凡事要看到積極有利的一面，充分利用自身的優勢，等待下次機會的到來。因為低處只是暫時的停留，只是力量的蓄積，一旦時機成熟，達到所需的能量，就會石破天驚，到達另一個理想的境界。

有一次回家，我與母親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涼。一個半只碗形的燕窩筑在屋檐下，兩只大燕出出進進飛了好幾趟，它們警覺地瞅瞅我，隨后，就聽到里面有幼鳥的聲音，想必是父母叫它們不準吵吵吧。我不敢大聲言語，生怕驚擾了它們。母親告訴我這雙大燕是去年來的那雙，它們都是烏黑的背、雪白的腹。我問母親：“你怎么知道呢？”母親說有一只燕子的腳趾受過傷，是有印記的。

可見我家與燕子相處的和諧啊！我曾經讀過鄭振鐸一篇關于燕子的文章：“燕子歸來尋舊壘。”可見，他們賓主間相處得是何等的融洽、和諧呀！這似乎也是母親和我家屋檐下燕子們的映照。

我常常想，假如來世若這里還是母親的家，那我就做一只燕子吧！每年飛越千山萬水，我都要回家來看看老家院子里的菜、窗臺上的花和裊裊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