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安
留守
王全安

麥收后,爸爸返回廊坊的建筑隊,媽媽和姐姐返回威海服裝廠,家中只剩下年逾八十的老奶奶照顧強強。
強強都十一歲了,個頭還不足一米一,瘦小得像螞蟻。
曾經活潑的氣象被憂郁鎖進心靈深處。
整日呆在屋里:寫作業(yè),看電視,與貓靜臥。
我看見強強時,他正在對著一只蟬蛻出神。他看看我,并沒有理我。
我感到巨大的隱痛洶涌而來。

送孩子上學。接孩子放學。洗衣。做飯。喂豬。喂狗。喂雞。下地。趕集。
她習慣了忙碌,習慣了疲憊,習慣了沉默。
可是,她無法遺忘。男人三年沒回來了,她越想越焦慮,才三十歲,似乎已經到更年期。
她最怕黑夜。她常常感到:全世界的黑都在村里,全村里的黑都在她屋里,全屋子的黑都壓著她。
她抱著枕頭,嗚嗚哭??奁曆杆俦缓谝雇淌?。

八月,一直下著雨。灰蒙蒙的日子,看不到亮色。
潮濕的院子,凝滯的空氣;青苔爬上青瓦,幾棵香椿樹肅靜;絲瓜吊懸著,異常膨大反而彰顯其空虛。
偶爾一聲貓叫,打破寂靜,隨即又恢復如初。
中秋節(jié)了,沒有敲門聲,也沒有電話聲。
夜幕垂下,老人的嘆息被淹沒在喧囂的蟲鳴中,始終翻不過老院的矮墻。
季軍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