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店

蘇英

朋友從法國回來，向我講述她的一路見聞與收獲。她說，走過那么多城市，如果問她記憶里最難忘的是哪一座，那么大概就是巴黎了。

然而朋友并沒有提到那座城的時尚和小資，對于那里的著名景點也沒有侃侃而談。她說得最多的，卻是巴黎的一間古舊的書店。那間書店，被人們稱為“塞納河邊的一顆珍珠”。

到底是怎樣的一間書店呢？

書店坐落在塞納河左岸。仔細尋找，一間狹小、擁擠甚至外觀很破舊的門面隱藏在眾多建筑物之中。從開業至今，書店從未在別處開過分店，但它的名氣卻越來越大，直到今日，成了巴黎的文化地標之一，是眾多文學青年心中的“圣地”。

這家書店是在1919年由美國人Sylvia Beach女士開辦的，書店專營以英文為主的書刊雜志，同時也提供借閱，書籍都是印刷質量很好的版本。海明威、喬伊斯、龐德、菲茨杰拉德夫婦都在這里花掉了大把時間。喬伊斯更是每天從早到晚一屁股坐在這里不停地抽煙、喝威士忌，同時寫他的《尤利西斯》，直到Beach女士出面把這部20世紀的天書出版。

二戰期間，德軍占領巴黎，一個德國軍官想買走書店里最后一本喬伊斯的《芬尼根的守靈夜》，被Beach女士拒絕，結果書店被查封。德軍潰敗撤出巴黎時，海明威嚷嚷著要去單槍匹馬解放書店，但因為各種原因，書店始終沒有重開。直到好幾年后，另一個美國人魏特曼獲得Beach的許可，重新開張了這家有故事的書店。

每天，像朋友那樣對書店慕名而來的書迷有很多，排著長長的隊伍，足以說明這間古舊書店的迷人之處。

書店規定，癡迷書籍的無家可歸者，可以通過每天為書店打工三個小時，其余時間必須每天閱讀一本書的方式，來換取在書店免費讀書的權利。

在這里，一些大部頭的書被書店允許可以放寬期限讀完，也就是說，一天內讀不完的書，書店可以為這些流浪者書迷提供小小的一張床位（架在兩個書架之間的一張木板），以便他們能夠連貫地閱讀。在書店里過夜，對書迷們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自從這個規定實施半個世紀以來，流連在書店的人所待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個晚上，這是因為他們知道，每個人的機會都來之不易，他們需要給后面等待的人及早地騰出位置。

這就是書店的初衷，也是閱讀的意義，無時無刻不在傳播著小小的善行。

這間書店的名字，叫作“莎士比亞書店”。時至今日，這間溫暖的書店已累計接待了3萬多名過夜的書迷。

正如博爾赫斯所說，如果有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相信，這間塞納河邊的書店在朋友心中所留下的印記，不僅僅是書店對閱讀者的接納和包容，更因為書店所給予流浪者的那種不動聲色的尊重，以及流浪者發自心底的感恩和自省，都深深地打動著每一個人。

（從容摘自《黨員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