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退休

文＼王 欣

第二次退休

文＼王 欣

“第二次退休”，這是76歲的趙師傅發明的新詞。

那座水質監測自動站已運行15年，而趙師傅也與自動站廝守了15年。記得建站之初，領導讓我負責這里的管理工作，我曾為尋找看管員犯過愁。因為看管員薪資低，每月1000塊錢，但是責任大。因監測設備昂貴，在防火、防水、防盜方面若有閃失，不僅損失嚴重，還貽誤工作，因此要求全天寸步不離。曾有人來應聘問詢過，但都退卻了。后來有人介紹趙師傅，說他退休前是維修工，家就住附近鎮上。見面溝通，沒想到他當場應了下來。自動站設有看護房，兩天后，他竟把炊具和床鋪都搬來，上崗了。

自動站剛運行時，還是泥道，環境亂，逢上雨天進出更麻煩。我想請人鋪一條石子路，趙師傅主動請纓，說“把建材運來，我修”。我外出培訓三個月，回來后再去自動站時，從進門到機房已修成水泥路，平坦工整，而且路邊還鋪了草皮植了樹。趙師傅的老伴兒嗔怪著跟我絮叨說：“整天修這兒弄那兒，還要我打下手，我都累死了，可他勁頭足著呢！”趙師傅撓撓滿頭蒼發，憨笑著，不說話。再看看機房，整潔衛生，連窗戶都一塵不染；需要他定時查驗的儀器，他一絲不茍，記錄得翔實具體。

寸步不離自動站，趙師傅能做到嗎？早前，我撥打過幾次自動站座機，一段鈴聲后總能聽到他渾厚的聲音。記得那年除夕，領導電話要求嚴格落實值班制度。我趕緊撥通自動站電話，剛“喂”了一聲，趙師傅竟激動地搶過話茬：“啊喲，王主任呀，過節還惦記我，謝謝啊……”掛斷電話，我心里隱隱自責起來。

自動站占地近千平方米，這些年趙師傅僅離開過一次，三天時間。那是他外地的表姐過世時，他不得不前往吊唁。期間，他以500元的酬勞請來以前的工友代班。臨行前他已把工作逐一交代，但仍不放心，還定時打電話提醒。

轉眼15年過去了，自動站建設規范，曾三次得到上級通報表彰。然而，趙師傅已是“奔八”的人了，近年來體質每況愈下，他怕耽誤工作，有一天便打電話給我，想辭去這個工作，并開玩笑地說：“看來要第二次退休了。”

接到他辭職的電話，想起他為自動站付出的血汗，加上相處多年的感情，我內心頗為不舍。于是，我買了酒和鹵菜去了，當面謝他。三五杯后，憶起曾經的點點滴滴，他指指窗外的楊樹說：“當初種下的時候，才搟面杖粗細，現在都能乘涼啦……”我們聊著敘著，聊到動情處，我說：“這些年虧欠您啊，到如今工資才漲到1200！”他搖搖手，飲一口說：“這不是錢的事兒，咱不缺錢。我退休金四五千呢！人啊，每天要為社會有點兒貢獻，對別人有點兒用，活著才充實。其實，這些年，我打心眼里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他的話讓我更加感動。我立即倒滿一杯酒，雙手捧著，恭敬地朝他舉起，隨后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