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獎

王新

省衛生系統攝影比賽評選接近尾聲，絕大多數獎項都已名花有主，只剩下最后的大獎沒有評出。經過篩選，最有希望角逐大獎的有兩幅作品：一件是《希望》，署名上官文清，圖片是一個穿藍白條病號服的老年患者坐在輪椅上，微笑著面對鏡頭揮手致意，后面同樣微笑著的白衣護士推著車子走在病房樓旁的人工湖畔的林蔭小道上；另一件《盼望》，署名南山散人，講的是在一個貧困村的衛生院里，灰蒙蒙的陽光下，一位衣著破舊面容憔悴的老大爺坐在石凳上正在打點滴，而用來掛吊瓶的架子是一個刀削后的樹枝！

評委們對兩幅作品同時給予最高分，但對創意帶來的藝術效果卻有截然相反的意見：支持《希望》的評委們認為，作品《盼望》的立意有“以偏概全”的誤導傾向；而支持《盼望》的評委們卻覺得，作品《希望》立意雖好，但沒有貼近“新農合”病患者在很多醫院遭遇的實情，反而不如《盼望》中“打點滴的老人渾濁又充滿期待的眼神”流露出的真情實感那么自然、強烈。

雙方評委各執一詞，最后投票也打了個平手。評委會薛主任犯難了。按說，他擁有投出“決定性”一票的權利，但他看到雙方評委針尖對麥芒，似乎已經超出了藝術品評的范圍。出于種種考慮，這一票他始終沒有投出。

這天，薛主任家來了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無意中看老薛盯著電腦里那兩幅攝影作品發呆，問清原因，老友笑了，他告訴薛主任，這兩幅作品的作者他都認識，是一個人！這個“南山散人”是同伴上官文清一起在南山旅游時給起的雅號，后來上官文清讓老友給他寫幅字，落款就是贈“南山散人”。

兩張照片出自一人之手，而照片里的兩位老人模樣也差不多……薛主任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評委會很快再次召開評審會，薛主任把兩件作品的作者情況作了一番說明，然后拿出了他的意見方案：把兩幅作品合二為一，作為組照參與評獎。組照作品構思是“新農合”醫療保險實行前后的鮮明對比照，實行前的《盼望》和實行后的《希望》。這一方案讓很多評委熄了火。

這時，薛主任的手機響了。省里的眼科專家，公認的“一把刀”高教授去世了。高教授德高望重，退而不休被省立醫院返聘，不僅擔負教學科研工作，還堅持上手術臺。他是在為一位老年患者做完一個長時間的、復雜手術后，由于過于勞累引發心臟病而離世的。

評委們聽到這一噩耗，都長吁短嘆頗為痛惜，薛主任尤為哀痛。他提出，有一幅《明》的參賽作品就是以高教授做手術為背景拍攝的，建議是否把《明》作為本次的特別獎。這個提議得到評委們一致通過。

即將公布獲獎結果的時候，作者上官文清找到了薛主任，他要求撤回作品《盼望》。薛主任驚問為何，上官文清解釋道：“《盼望》其實是高教授的作品，高教授知道您是他很器重的學生，他不想也不愿意拿獎，只是想借攝影比賽來呼吁大家關注農村貧困地區‘五保戶老人們的醫療保障問題，于是才借用了我‘南山散人的名號，還囑咐我如果給這個作品頒獎就撤出，并且要事先保密。沒曾想，這是他留給自己最后的話。”

薛主任緩緩地來到《明》的作品前，凝視片刻，淚水奔涌而出，深深地鞠了三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