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勇 楊蕙馨
〔摘要〕兩化融合并不是單一維度上的變量,而是具有“方向(耦合程度)”和“大?。ㄔ鲋的芰Γ钡氖噶刻卣?,并且信息化和工業化也是具有矢量特征的。研究發現,2000-2014年中國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不斷提升,耦合程度已達到一個較高水平,且增值能力提升更多的是依靠信息化、工業化的帶動;但各省市區增值能力的差異性遠大于耦合程度的差異性,其區域發展本身的差異性應是重要原因;東部地區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均處于最高水平,中部地區耦合程度低于西部地區,但是增值能力高于西部地區;從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態分解看,工業化、信息化增長所帶來的增值效果大于耦合程度提升帶來的增值效果,兩化融合靜態增值能力(I型增值能力)和兩化融合橫向增值能力(II型、III型增值能力)均表現為東部地區最大、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最小的特征,兩化融合縱向增值能力(IV型、V型、VI型增值能力)卻呈現中部地區最高,東部和西部地區處于同一水平的態勢。未來政策導向應突破靜態耦合程度的束縛,全面認識兩化融合的雙重性質,辯證地看待兩化融合和信息化、工業化之間的關系,根據各地區發展狀況制定具有針對性的政策體系。
〔關鍵詞〕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耦合程度;增值能力
〔中圖分類號〕F0629;F06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17)04-0046-10
一、問題的提出
近年來,主要發達國家紛紛提出了“再工業化”戰略,通過發展先進制造技術復興與強化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力(金碚,2012;黃群慧、賀俊,2013)〔1〕,但工業化的再次興起并非直接將分散于全球范圍內的制造業環節轉移到本國,而是廣泛滲透、融合先進信息技術的工業化再造過程。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發展成為世界各國經濟發展的新動力。①大力推動信息化與工業化在企業、產業、區域等層次中的滲透、碰撞直至融合,成為中國未來經濟發展的新模式,而兩化融合正在構成微觀層面資源配置效率提高、中觀層面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宏觀層次經濟增長方式轉型的重要推手(楊蕙馨等,2016)〔2〕,并成為建設工業強國、邁入發達國家行列、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的戰略舉措。
從發達國家的歷史經驗和理論研究來看,國外學者尚沒有充分關注兩化融合自身發展的問題,僅僅聚焦于信息化以及信息化對產業發展、經濟增長的影響(Jorgenson and Stiroh,1995,1999;Dewan and Kraemer,2000;Jorgenson,2001;Gust and Marquez,2004)?!?〕國內對兩化融合的研究主要從三個方面開展,一是對兩化融合的描述性分析(烏家培,1993、1995;吳敬璉,2006;周叔蓮,2008)〔4〕,著重關注于中國兩化融合發展道路的歷史選擇,兩化融合發展現狀以及存在的問題;二是對兩化融合的實現機制、融合內涵的理論性分析(肖靜華等,2006;萬建香,2009;謝康、肖靜華,2011;楊蕙馨等,2016)〔5〕;三是構建指標或指標體系評價兩化融合水平(支燕,2009;謝康等,2012;陳慶江等,2016)?!?〕其中第三個主題的相關研究主要從兩大思路展開:(1)通過建立兩化融合的指標體系,達到對兩化融合的評價。這一思路的研究常見于實踐領域,比如國家統計信息中心課題組、中國信息化水平評價研究課題組、工業和信息化部信息化推進司等均從不同側面構建了評價指標體系。(2)從兩化融合的內涵出發,構建兩化融合的測度指標。謝康等(2012)構建了工業化與信息化的融合模型,并運用SFA分析手段,分析了中國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質量,這一思路從信息化和工業化兩個指標的協調程度對融合水平進行了評價;陳慶江等(2016)從信息化與工業化協同演化視角出發構建共生模型并測算了中國各省市區兩化融合水平。在已有研究中,從兩化融合的外延特征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和從協同發展視角建立單一評價指標,兩種評價技術獲得的結果存在一定差別,究其原因是兩種測量范式的側重點存在差異。評價指標體系更側重于兩化融合帶來的效果,而學術界構建的理論模型更加強調信息化與工業化兩方面的融合程度。由此引發了本文的思考:兩化融合到底是衡量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效果的變量,還是直接衡量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程度的變量?兩化融合是一個維度上的變量嗎?
兩化融合和信息化、工業化水平的高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建立在評價指標體系下的兩化融合指標更注重考察信息化、工業化程度的高低,很難出現較低工業化(信息化)水平帶來更高兩化融合水平的結果。但從理論上分析,應該存在兩種表現形態:高水平工業化(信息化)條件下的融合和低水平工業化(信息化)條件下的融合。故而,通過前人研究成果的啟發以及對兩化融合的深入剖析,本文發現兩化融合并不是單一維度上的變量,而是具有“方向(耦合程度)”和“大小(增值能力)”的矢量特征,并且信息化和工業化也是具有矢量特征的。本文的獨到之處和創新點是在已有的信息化與工業化協同演化模型基礎上,完整地提出兩化融合的雙重特征,并構建邏輯嚴密的理論分析框架和兩化融合矢量數學模型,給出關于兩化融合方向、大小的計算方式;構建兩化融合矢量特征的動態模型,刻畫兩化融合的I型、II型、III型、IV型、V型、VI型增值能力;結合理論框架及數學模型,測算2000-2014年兩化融合的矢量特征數值,并對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進行分解。
二、兩化融合的理論分析模型
(一)兩化融合矢量的基本模型
1.兩化融合的“方向”特征。信息化和工業化兩種系統在要素、手段、形態等方面從相互結合、滲透到彼此交融的相互作用過程,本質上是信息化和工業化兩個彼此不同但又相互聯系的系統之間協同演化的發展過程。兩化融合并非指信息化、工業化發展到何種水平,而是指信息化(工業化)對工業化(信息化)發展起到了多大的推動作用;兩化融合水平并不僅僅指代信息化對工業化促進作用的大小,而是包含“信息化帶動工業化,工業化促進信息化”兩個維度。根據楊蕙馨等(2016)、陳慶江等(2016)的論述和啟發,本文構建的兩化融合協同演化模型為:
dxdt=r1x(1-xN1+φ1yN2)
dydt=r2y(1-yN2+φ2xN1)(1)
其中,x、y分別代表信息化、工業化,r1、r2分別是信息化、工業化的自然增長率;N1、N2分別代表信息化、工業化單獨演進發展時所能達到的最高值;φ1、φ2為合作系數,分別表示工業化(信息化)水平提高對信息化(工業化)水平提高的合作互惠作用,也即信息資源共享、知識外溢而產生的協同發展效應。故而模型中φ1φ2是對兩化融合“方向”特征的表達。在本文的分析中,將兩化融合這一維度特征定義為耦合程度。
故有,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表達式:
C=φ1·φ2(2)
將耦合程度C轉化為信息化和工業化的夾角,假設信息化和工業化兩條向量方向完全相同時,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C=0,即完全不耦合狀態;信息化和工業化兩條向量方向垂直時,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C=1,即完全耦合狀態。進一步的,假定夾角和耦合程度保持線性變換關系,所以,C=2α/π,也即α=π2C,α為信息化與工業化的夾角,將表達式(2)代入,夾角的表達式為,
α=πφ1φ22(3)
2.兩化融合的“大小”特征。兩化融合是通過信息化與工業化的融合發展最終達到充分融合的“理想狀態”,進而產生良好的融合效果。所以兩化融合能力的大小取決于兩個方面:一是兩化融合的“方向”,二是構成融合大小的信息化(工業化)水平。例如,兩化融合的方向特征并不明顯,協同發展的效應處于較低水平,那么,即使信息化、工業化處于較高水平也不能帶來較好的融合效果。本文將兩化融合效果的大小這一維度特征定義為增值能力,同時將兩個向量(工業化、信息化)組成的平行四邊形面積定義為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測度,此四邊形面積大小受到兩個因素影響,其一是矢量信息化、工業化大小,即x、y的大小,也即現實生活中信息化、工業化發展水平的大小;其二是x、y的方向性,即信息化與工業化的夾角α。所以,一般情形下,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表達式為:V=x·y·sinα,將式(3)代入,所以有,α=πφ1φ22。
V=x·y·sinπφ1φ22(4)
式(4)中,V為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函數表達。
(二)兩化融合的演進模式
圖1從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兩個層面分析各地區兩化融合的演進模式。根據耦合程度高低和增值能力大小劃分為四個區域。I區域內,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高,同時增值能力大,例如德國的高端制造業,信息技術與工業制造在高水平上充分融合;II區域內,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低,但是增值能力大,表明企業、行業或區域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盡管較低,然而憑借較高的信息化基礎和工業化水平依然能夠帶來較高的增值能力;III區域內,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低,增值能力??;IV區域內,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雖然高,增值能力卻不大,表明盡管信息化與工業化充分協同發展,但是受制于較低的信息化(工業化)水平,協同發展帶來的經濟效益并不高。
基于兩化融合兩個角度的演進,模式(2)和模式④的共同特征是增值能力相對水平不發生改變,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上升;模式①和模式(3)的共同特征是耦合程度不變條件下實現了增值能力的躍升,即兩化融合的兩個方面(工業化和信息化)之間的協同作用力大小并未發生改變,而是通過提高工業化水平或是信息化水平提升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
(三)兩化融合的動態模型
從動態的角度來看,兩化融合的兩個方面即信息化與工業化的融合,是指通過信息化帶動工業化,工業化促進信息化推動工業化與信息化同步進行、協同發展(楊蕙馨等,2016)。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是指信息化與工業化耦合形成的協同互惠作用力,以及結合現有信息化、工業化水平的效益所增加的效果。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通常存在上升、不變和下降三種情形,鑒于中國各地區的發展實踐均以上升為主,所以本文以兩化融合增值能力上升進行理論分析,而上升的來源有三個方面,一是工業化水平不變條件下,由于信息化增長所帶動的增值能力上升;二是信息化水平不變條件下,由于工業化增長所促進的增值能力上升;三是信息化與工業化同時增長所帶來的增值能力上升。
假設信息化、工業化水平分別由x0、y0增長到(x0+Δx)、(y0+Δy),耦合程度則由基期的C0=φ1·φ2變化為報告期的C1=φ*1·φ*2,夾角由α0增長到α1,所以有,
V1=(x0+Δx)(y0+Δy)sinα1(5)
將增長的信息化、工業化水平因素分解后可以將式(5)展開成式(6),
V1=V0+x0Δysinα1+y0Δxsinα1+ΔxΔysinα1(6)
繼而夾角由α0增長到α1,再將這一因素作分解,獲得報告期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分解形式如式(7),
V1=x0y0sinα0Ι型增值+x0Δysinα0+y0Δxsinα0II型增值+ΔxΔysinα0III型增值+x0y0[sinα1-sinα0]IV型增值+x0Δy[sinα1-sinα0]+y0Δx[sinα1-sinα0]V型增值+ΔxΔy[sinα1-sinα0]VI型增值(7)
將式(3)關于夾角的表達式代入式(7),可獲得報告期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的分解公式:
V1=x0y0sinπφ1φ22Ι型增值+x0Δysinπφ1φ22+y0Δxsinπφ1φ22II型增值+ΔxΔysinπφ1φ22III型增值+x0y0[sinπφ*1φ*22-sinπφ1φ22]IV型增值+x0Δy[sinπφ*1φ*22-sinπφ1φ22]+y0Δx[sinπφ*1φ*22-sinπφ1φ22]V型增值+ΔxΔy[sinπφ*1φ*22-sinπφ1φ22]VI型增值(8)
在式(8)中,報告期兩化融合增值能力提升由六種增值能力共同構成,分別為I型到VI型增值能力,共有八項構成。其中,II型、V型增值能力均有兩項。兩化融合I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以及信息化和工業化水平都不改變所帶來的原始增值效果;兩化融合II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不變,信息化或工業化增長帶來的增值效果;兩化融合III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不變,信息化與工業化增長的交互影響帶來的增值效果;兩化融合IV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提升帶來的補償效應,也即建立在原始信息化、工業化水平上,單純由耦合程度提升帶來的增值效果;兩化融合V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提升,同時信息化或工業化增長帶來的增值效果;兩化融合VI型增值能力,兩化融合耦合程度提升,同時信息化和工業化增長的交互影響帶來的增值效果。
報告期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可以繼續歸納為三大項:第一項為兩化融合靜態增值能力,包含I型增值能力,指基期的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第二項為兩化融合橫向增值能力,包含II型增值能力和III型增值能力,指兩化融合耦合程度不變,由于信息化、工業化水平上升引致的增值效果;第三項為兩化融合縱向增值能力,包含IV型增值能力、V型增值能力和VI型增值能力,指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上升帶來的綜合效果。
三、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的指標及數據
(一)指標構建
增值能力指標是建立在信息化水平、工業化水平和耦合程度基礎上的,涉及的基礎性指標分別為信息化水平、工業化水平和耦合程度。
1.工業化水平。沿用陳慶江等(2016)的指標體系,工業化水平的評價指標體系由五個方面的綜合評價組成,分別為人均GDP、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之比、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占工業部門固定資產投資比重、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例、第一產業就業比重;同時參照陳佳貴等給出的工業化發展水平權重體系可獲得2000-2014年各地區工業化水平。
2.信息化水平。反映信息化水平的指標直接來自《中國信息年鑒》,以“各地區信息化發展指數”作為測度指標。
3.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根據楊蕙馨等(2016)、陳慶江等(2016)構建的兩化融合協同演化模型,并結合謝康等(2012)提出的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模型,利用Battese和Coelli構建的SFA隨機前沿生產函數模型,可以構建式(9)工業化帶動信息化模型:
x=f(y,i,t)exp(Vit-Uit)(9)
式(9)表示在工業化帶動作用下信息化能夠達到的水平。同理可以構建式(10)信息化促進工業化模型:
y=f(x,i,t)exp(Vit-Uit)(10)
其中,V代表信息化(工業化)進程中存在的不可控制因素的影響,假設Vit~N(0,σV2);U為效率損失,即工業化(信息化)影響下信息化(工業化)所能達到的最優水平。信息化(工業化)實際值和前沿面兩者的相對距離可以衡量式(1)中合作互惠力量的大小,例如,信息化水平的實際值和前沿面差距越小,實際值越接近前沿面,從而印證工業化對信息化產生的作用越強。基于上述分析,構建合作系數指標如式(11)和式(12):
φ1=xopt(x)(11)
φ2=yopt(y)(12)
opt(x)、opt(y)分別為信息化(工業化)的最優水平,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φ1,φ2可以進一步表達為,
C=φ1φ2=xopt(x)·yopt(y)(13)
通過SFA模型,結合各地區工業化發展水平和信息化發展水平數據,可分別得到信息化對工業化的帶動作用和工業化對信息化的拉動作用φ1、φ2,進而可衡量各地區信息化和工業化融合水平。
①表1中給出了2000、2005、2010、2014年共計4個代表性年份的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增值能力數值,其他年份的數值未列出,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和作者聯系索取。
(二)數據來源及處理
本文研究對象是2000-2014年中國內地31個省市區的樣本數據。其中,2000-2005年的信息化水平數據來自2007年《中國信息年鑒》,2006-2014年信息化水平數據取自2014年和2015年《中國信息年鑒》。
在測算工業化水平的基礎性指標中,各地區GDP數值來自國家統計局網站數據庫,并采用匯率法和購買力平價法折算,實際GDP采用兩者的平均值;匯率數據來自中國人民銀行網站;2000-2014年各地區第二產業增加值、第三產業增加值、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工業部門固定資產投資、城鎮人口、總人口、第一產業就業、總就業等指標原始數值均來自國家統計局網站數據庫,少量缺失數值按照均值插值法填補。
四、測算結果及分析
(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
表1給出的2000-2014年中國內地各省市區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數值①結果表明,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并沒有達到最優狀態,這和謝康等(2012)所獲得的結論一致。2000-2014年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有良好增長性,各地區數值均保持持續穩定增長,例如,北京市耦合系數由2000年的0892穩步增長到2014年的0927;上海的耦合系數一直處于高水平,2000年兩化融合的耦合系數已達到0962,2014年這一數值進一步增長到0966;另有部分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其經濟地位不匹配,例如,寧夏的耦合系數較大,2000年耦合系數達到0896,并進一步上升到2014年的0908。根據測算結果,除北京、上海、廣東和寧夏四個地區,其他區域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均低于0900,信息化與工業化沒有達到高耦合程度,但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處于長期增長通道中,發揮了越來越大的協同作用,且存在較大上升空間。
同時,2000-2014年各地區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保持穩定增長態勢。例如,北京市的增值系數由2000年的0548逐步增長到2014年的0947;2014年江蘇省增值系數為0519,較2000年增長了192倍;貴州省增值系數更是由2000年的0018增長到2014年的0171,增長了832倍。但是,各省市區兩化融合增值能力具有顯著異質性,2014年北京市的增值系數最高,而最低的是西藏,增值系數僅為0067,相當于北京市同期水平的791%??偟膩砜?,工業化水平高、信息化發展較為完善的東部地區,例如,北京、上海、天津、江蘇、浙江、廣東占據前六甲;而西藏、甘肅、貴州等地區的兩化融合增值能力處于較弱水平。
如圖2所示,中國內地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不斷上升,耦合系數由2000年的0614上升到2014年的0722,增長1757%,年均增長率116%,耦合程度呈現緩慢增長態勢。從不同年份看,耦合系數的增長較為平穩,并未出現大波動,2000-2001年的增長率最快,然而增長速度也僅為149%,而增長率最慢的2013-2014年,這一數值也達到094%。2000-2014年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增長速度整體表現出緩慢下降趨勢,耦合程度增長率下降,這和楊蕙馨等(2016)的理論研究不謀而合,兩化融合耦合程度表現為時間的一階增函數、二階減函數動態變化特質。
但此間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增長較快,增值系數由2000年的0138增長到2014年的0301,年均增長率達到575%,超過耦合程度的增長率水平。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提升,主要由耦合程度提升和信息化(工業化)發展兩方面因素帶來,由于耦合程度處于緩慢上升通道中,增值能力的增長更多的是由信息化和工業化發展帶來的。這便提出了兩化融合實踐中容易被忽視的問題:推動兩化融合發展,不單純是提高信息化與工業化的耦合程度、協同發展程度,同時依然需要大力提升信息化、工業化水平,因為現階段這方面仍然是兩化融合效益的主要來源。
(二)兩化融合的演進路徑
圖3繪制了2000年中國內地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二維圖形,虛線均為2000年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的平均值。2000年中國兩化融合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的平均數值分別為0614、0138,兩化融合耦合程度高于平均值的地區有18個,兩化融合增值能力高于平均值的地區僅9個,主要原因是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變異程度高于耦合程度的變異程度。耦合程度的標準差為0181,變異系數為2955%,而同期增值能力的標準差為0117,變異系數卻達到驚人的8480%。就不同地區而言,兩化融合所帶來的增值能力具有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增值能力值最低的地區僅0018,最高地區達到0548。數值背后的經濟學含義是:增值能力的異質性來自兩個方面,其一是地區信息化與工業化耦合程度的大小,其二則關涉地區信息化和工業化的發展水平。
以2000年各地區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的平均值作為圖3中四個象限劃分的依據,2000年各地區很少落入II象限中,即當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處于較低水平時,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很難處于較高水平。與此鮮明對比的是I象限中取值較多,并且較為分散。導致上述格局的主要原因在于,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提升是增值能力提升的必要非充分條件。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較低很難帶來較高的增值能力,但是即使耦合系數大,也依然存在著增值系數低的區域,例如青海省。所以,大力推動耦合程度的提高,構成推動各地區兩化融合發展極為重要的關鍵環節。
圖4繪制了2014年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二維圖形,從圖3和圖4的對比中可以發現,散點朝右上方運動,各地區整體落入I象限中為了方便與圖3進行對比,考察兩化融合的動態變化特征,圖4中的兩條虛線并不是2014年耦合程度、增值能力的平均值,而是沿用2000年對應指標的平均值。,這表明,經過2000-2014年的發展,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均實現了快速上升,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不斷上升,2014年兩者的平均值分別達到0722、0301,同2000年比較,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提高118倍。
進一步的,由圖4和圖3比較發現,處于III象限的散點大量減少,再綜合對比圖1中兩化融合演進模式,可以發現III象限的散點存在三種演進模式。第一種是模式(3),即散點由象限III運動到象限II,兩化融合由(低,?。┭葸M到(低,大)模式,這一模式主要是因地區信息化和工業化水平快速提升帶來了更高的增值能力。第二種是模式④,即散點由象限III運動到象限IV,兩化融合由(低,小)演進到(高,小)模式,在這一模式下,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提高較快,但是信息化和工業化的發展水平較低,即處于較低水平的高耦合。推動信息化、工業化發展成為破除該類地區兩化融合發展瓶頸、實現增值能力提升的方向性選擇。第三種是模式⑤,即散點由象限III運動到象限I,兩化融合直接由(低,小)演進到(高,大)模式,這一模式實現了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的雙重提升,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實現了飛躍,也仍然處于I象限的低端水平。
表2給出了2000年和2014年各省市區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的路徑分類。結果顯示,2000年兩化融合耦合程度較高地區有北京、上海、廣東、浙江、海南、寧夏、新疆、青海等地區,兩化融合增值能力較高地區有北京、上海、廣東、浙江、海南、天津、江蘇、福建等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相匹配的地區有北京、上海、廣東、浙江、海南、山東、遼寧、陜西、甘肅、內蒙古、黑龍江、山西、云南、貴州等14個省市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匹配是指地區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處于相同取值區間,即表2中對角線的區間。新疆、青海的兩化融合耦合程度處于第一序列中,但是增值能力卻處于第三序列中。從中可以看出,兩化融合耦合程度高的地區不一定就是增值能力強的地區,兩者之間存在相互協調問題。令人意外的是寧夏、新疆、青海等地區耦合程度處于第一序列中,但是增值能力均不在第一序列中,說明這類地區信息化和工業化兩者之間產生了較好的協同力量,耦合程度高,但是受制于較低信息化和工業化發展水平,不能帶來更高的效益增值??傊@一類型地區處于低水平的高耦合狀態。
圖5繪制了東中西部地區2000-2014年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的動態演進路徑,直觀呈現出顯著的區域差異性。東部地區兩化融合的整體水平較高,所有年份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數值均處于I象限中,東部地區兩化融合實踐走在全國前列。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增值能力均處于較低水平,尤其是中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顯著低于西部地區。
從動態變化來看,東部地區的兩化融合指標從象限I中的較低水平逐步向象限I中的較高水平演進,兩化融合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分別由2000年的0726、0240提高到2014年的0798、0488;中部地區由象限III中的較低位置向較高水平運動,2014年數值進入象限II中,從動態發展來看,符合圖1中模式(3)的運動軌跡;西部地區則由象限III運動到象限IV,符合圖1中模式④的運動軌跡。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兩化融合呈現兩種風格迥異的發展模式,中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不高,融合的經濟效益卻很大;西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處于較高水平,然而經濟效益并不高。
(三)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態分解
表3根據理論分析模型中對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態分解,經計算后獲得了自2000年到2014年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態分解值。從全國的平均數值來看,2014年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由大到小依次為:I型>II型>III型>IV型>V>VI型。兩化融合I型增值能力最強,達到0138,占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4606%,從2000-2014年發展情況來看,2000年及以前所積累的增值能力不足2014年的一半,且一大半由信息化、工業化及兩化融合耦合程度提升綜合帶來。尤其是兩化融合II型增值能力有重要貢獻,達0117,占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3919%,兩化融合橫向增值能力系數總和達到0135。與此對應的是兩化融合的縱向增值能力系數僅為0027,占比896%??梢哉J為,現階段各地區兩化融合發展更多地體現為工業化、信息化增長帶來的增長效果,而由于耦合程度提升帶來的增長效果偏低。
從不同省份的分解數值來看,兩化融合I型增值能力仍然構成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例如,北京、山東、甘肅,I型增值能力占總增值能力的比例分別為6242%、3795%、8783%。兩化融合II型增值能力中,第2項和第3項分別代表耦合程度不變,工業化水平、信息化水平提升帶來的增值能力提升。從各地區數值來看,大多數表現為第3項數值大于第2項,也即信息化水平提升帶來的增值能力提升更明顯。然而河北、山西、內蒙古、黑龍江、重慶、貴州六個地區的II型增值能力中,工業化水平提升帶來的促進作用大于信息化水平提升的作用。
五、結論和啟示
本文在構建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理論分析框架基礎上,全面地刻畫了中國內地各省市區兩化融合的演進路徑,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建立了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動態模型,分析各地區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力來源。研究發現:2000-2014年,各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與增值能力不斷提升和增強,融合效果趨好。部分欠發達地區信息化和工業化兩者之間的協調性較高,但是受制于較低的信息化和工業化水平,不能帶來更高的效益增值,處于低水平高耦合狀態。大力提升兩化融合增值能力需要全面看待信息化、工業化以及兩者耦合的問題,耦合程度提升是增值能力提升的必要非充分條件,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較低難以帶來較高的增值能力?,F階段耦合程度增長潛力有限,大力提升信息化、工業化水平成為兩化融合增值能力提升的主要動力來源。東中西部地區的兩化融合具有顯著異質性,東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均處于最高水平,中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低于西部地區,但是增值能力卻高于西部地區。從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動態分解來看,2014年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構成中,兩化融合靜態增值能力(I型增值能力)占據近一半的貢獻,另外一半的影響來自兩化融合橫向增值能力和縱向增值能力,橫向增值能力強于縱向增值能力,即增值能力中由于耦合程度提升帶來的增值效果偏低。從兩化融合的東中西部地區分解來看,兩化融合靜態增值能力和橫向增值能力表現為東部地區最大、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最小的態勢,而兩化融合的縱向增值能力卻呈現中部地區最高、東部和西部地區處于同一水平的態勢。提升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對于中部地區增值能力的提高具有重要促進作用。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獲得四點啟示:
1.破除對兩化融合的認知誤區。一是認為兩化融合的歷史進程就是信息化和工業化自身的發展過程,在這一觀點影響下測度信息化和工業化發展水平的指標體系,僅僅著重于兩化融合程度的評價分解,由此獲得的各地區兩化融合程度的數值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工業化進程、信息化水平高度一致;二是認為兩化融合只是單一維度的概念,將兩化融合理解成信息化和工業化的協調能力。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在認識層面上深化對兩化融合雙重性質的把握。兩化融合具有“方向”和“大小”兩個矢量特征,兩者不可偏廢。推動兩化融合發展,既要重視推動信息化和工業化協調發展可帶來的強大的耦合能力,但如果僅僅關注這一角度也有可能會付出巨大的政策成本,結果卻是低水平的高耦合狀態,因為即使信息化和工業化的協調能力強,但是受制于較低的工業化水平、信息化基礎,仍無法為社會帶來強大的融合效果。故而,推動信息化和工業化耦合程度的提高不是目的,通過較高的耦合程度帶來更高的效益從而更好地發揮后發優勢,才能真正發揮更大的效益。
2.辯證地看待兩化融合以及信息化、工業化之間的關系。兩化融合表現為信息化和工業化兩者之間的相互促進、協同發展。兩化融合不是地區發展名片,而是需要切實落地。兩化融合發展的最終目標是促進信息化和工業化更快地發展,帶來更多的融合效果。由此引出政策制定過程中需要考量的一個問題是兩化融合的邊界。各地區并不是簡單地投入大量資源推動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便是最優決策,有限的資源既可以用于兩化融合建設,也可以投入信息化建設或者工業化發展中,所以需要考察邊際投入所帶來的增值量。若某一地區兩化融合發展的耦合程度處于較高水平階段,而信息化和工業化水平卻處于較低水平時,即使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兩化融合,其耦合程度提升所帶來的實際提升效果的增長也不會很快;建立在較低兩化融合增值能力的兩翼(也即信息化、工業化水平)上帶來的增值能力提升效果也不會大,所以資源應更多地投入信息化、工業化建設,如此帶來的效果會更加顯著。
3.突破靜態兩化融合耦合程度的束縛,引導兩化融合向高增值能力方向發展。引導兩化融合耦合程度以及信息化、工業化均衡發展,才能獲得最大化的增值效果。這需要充分發揮工業化對融合發展的拉動作用,促進工業化進程充分吸收信息化發展的前沿技術,引導工業化向更高水平突破和變革,進而朝縱深方向發展,增強聚核能力。同時應注重信息化對融合發展的推動作用,以信息化的發展催生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的廣泛運用,引導信息化橫向擴張,增強擴網能力。
4.根據各地區兩化融合發展的不同狀態,實施促進兩化融合發展的差異性精準政策體系。本文的研究對此具有較強的政策導向性,具體而言,東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和增值能力已達到較高發展水平,現階段的發展不再需要政策推動,而是應以市場機制的調節作用為主導,促進信息化和工業化朝更高層次、更深領域發展。中部地區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較高,但是耦合程度的發展卻嚴重滯后,所以政策的發力點應該是注重兩化融合耦合程度的提升,將資源向推動信息化和工業化融合建設傾斜。西部地區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較高,但是增值能力較為薄弱,有限的資源更應該朝信息化建設和工業化建設傾斜,否則即使將更多的資源用于兩化融合建設能夠帶來的融合效益也不會大。從具體的省份看,遼寧、湖北、吉林、內蒙古等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較強,但是耦合程度較低,所以政策制定的側重點應該是以提高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為主,強化信息化與工業化協同能力;四川、青海、新疆、西藏耦合程度處于較高水平,但是增值能力較弱,所以政策重點應是提高這些地區兩化融合的增值能力,核心是發展信息化、工業化水平;山西、云南、貴州等兩化融合的耦合程度低、增值能力弱,兩個方面應同步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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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