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司法鑒定不再“任性”

王純

DNA鑒定是死刑案件的重要司法裁判依據，而是不是該人作案，竟有十幾種不同表述標準，質量統一的標準亟待建設。

司法鑒定人被稱為“白衣法官”，他們運用專業知識技能，為訴訟公正、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發揮了無法替代的巨大的作用。但司法實踐中也暴露出行業管理不規范、鑒定標準和收費標準不統一等問題。比如，同樣的人身傷害，依據不同鑒定標準，鑒定結果可能會相差懸殊。

“天價”鑒定費令人望而生畏

今年2月，四川賀某成為一起民事訴訟的被告，被指為一筆3000萬債權的擔保人，原告要求其承擔擔保責任。但賀某聲稱，其從未簽署過這份擔保合同，自己的簽名、指紋還有兩枚印章都被仿冒了。根據法律程序，需要對簽名、指紋和印章進行司法鑒定，然而賀某被告知需要交17萬余元的司法鑒定費。

據了解，2009年國家發改委、司法部聯合出臺的《司法鑒定收費管理辦法》已于去年5月1日被停止使用，此后，將由各地政府部門根據實際情況自定收費標準。然而，各地的新標準難以銜接，遲遲未出臺，在法律層面處于真空狀態。截至去年底，已有16個省區市出臺了適合本地的收費標準，但至今仍有很多地區仍在沿用過去舊的收費標準，也有個別司法鑒定機構甚至隨意定價。

對于賀某對上述案件的“天價”鑒定費的質疑，其鑒定機構工作人員稱，這是按照2009年舊的《司法鑒定收費管理辦法》計算得出的，由于四川還沒出臺新的收費標準，因此仍按此計算。

對于這一解釋，一些業內人士則認為“說不通”。北京市浩東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閆小波認為：“司法鑒定收費標準，應該是按照有利于司法鑒定事業可持續發展和兼顧社會承受能力的原則制定的，雖然舊的收費辦法允許在基準價的基礎上制定浮動幅度，但畢竟要考慮當地平均收入水平，遵循公平合理、誠實信用的原則酌情而定，漫天要價顯然不符合政府指導原則。”

“目前司法鑒定的問題，一方面在各地政府部門未出臺新標準之前，收費無法可依，隨意性較大；另一方面，在鑒定質量和標準方面，長期以來存在混亂不統一的情況。如果說前者的‘高門檻讓很多平民老百姓望而卻步，那么后者的鑒定質量問題，則極有可能決定官司成敗，事關當事人的命運，絕對不可掉以輕心。”閆小波稱。

鑒定資質是司法公正的前提

司法鑒定機構應當具備法律規定的設立、執業條件，并經省級司法行政機關審核登記許可，取得《司法鑒定許可證》，在登記的司法鑒定業務范圍內，開展司法鑒定活動。所謂具備“司法鑒定資質”，就是指司法鑒定機構從事司法鑒定工作所必須具備的條件與完備的運行體系，并獲得了相應的前置審批許可后的從業資格。

根據相關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申請從事司法鑒定業務，應當具備以下條件：有自己的名稱、住所；有不少于20～100萬元人民幣的資金；有明確的司法鑒定業務范圍；有在業務范圍內進行司法鑒定必需的儀器、設備；有在業務范圍內進行司法鑒定必需的依法通過計量認證或者實驗室認可的檢測實驗室；每項司法鑒定業務有3名以上司法鑒定人。

中國人民大學博士生導師、全國政協委員湯維建在今年兩會時遞交了“關于成立全國性的司法鑒定行業協會，實行司法鑒定行業自治制度的提案”，他認為，像這種沒有資質的司法鑒定機構和人員的存在，缺少行業自律組織是原因之一。另外他認為，相較其他行業而言，鑒定行業的自治性監管有一定難度。

究其原因在于，首先在司法鑒定管理體制部門化的時期，是不需要行業協會的，因為這些部門是集規則制定者、管理者、鑒定者、認證者的角色于一身，它的職能是全能的，沒有為行業協會發揮作用留出空間；其次，司法鑒定涉及科學技術等專業知識，它具有知識壁壘的特性，這種特性決定了依靠行政機關來管理是難以單獨起效的，需要具有專業知識的內部人員來協助管理；另外，我國社會治理改革的趨勢是行政機關與社會組織脫鉤，合理劃分國家和社會的角色，國家要從大量的社會管理角色中退出，但是國家的退出并不代表這部分管理要完全放任，而是要充分培養和發揮社會主體的作用，行業協會就是代表社會管理的主體，它代表的是未來發展的一種趨勢。

為此，湯維建建議在司法部建立全國性的司法鑒定行業協會，同時在行業協會下，成立各專業司法鑒定協會，再設立各專業司法鑒定委員會，省一級則建立相應的行業協會。同時，應盡快制定《司法鑒定法》，通過立法對司法鑒定行業協會的成立、職能和管理等進行調整和保障。

司法鑒定機構的監管模式待優化

湯維建認為，我國司法鑒定機構雖然主體多元化特征明顯、鑒定種類也日漸繁多，但基本上可以分為三種情形：一是附屬于公安檢察機關的部門鑒定機構；二是提供社會服務的社會性鑒定機構；三是附屬于其他行政機關或行業協會的鑒定機構。與之相對應地便形成了三種司法鑒定的監管模式：一是對附屬于公安檢察機關的部門鑒定機構的監管；二是對提供社會服務的社會性鑒定機構的監管；三是對附屬于其他行政機關或行業協會的鑒定機構的監管。

對附屬于公安檢察機關的部門鑒定機構的監管目前尚處在完全內部化狀態，司法行政機關以及司法鑒定行業協會對此無法監管。后兩種鑒定又分兩種情況：一是法醫類、物證類、音像資料等“三大類”鑒定，受司法行政機關及相應的鑒定協會監管；二是“三大類”以外的鑒定，其監管則五花八門，司法行政機關和鑒定行業協會難以充分監管。由于司法鑒定活動涉及行業領域多，具有法律性與科學性、可靠性與可信性、程序性與實體性相統一等突出特點，僅依靠司法行政機關的行政管理是不夠的，還需要發揮行業協會自律管理的作用。

提高準入門檻 加強自律管理

司法鑒定的質量，關系到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關系到司法案件的公平正義。

今年兩會期間，司法部部長張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在司法鑒定實踐中，確實有鑒定質量、收費管理不統一的問題，比如說，DNA鑒定是死刑案件的重要司法裁判依據，而是不是該人作案，竟有十幾種不同表述標準，這說明質量統一的標準亟待建設。今年年底前，各省根據自身本身情況出臺司法鑒定收費管理辦法和收費標準，此外，司法鑒定統一管理體制正在建設中，同時還將建立司法鑒定行業協會加強自律管理。

據了解，我國由司法行政機關監管的法醫類、物證類、聲像類和環境損害類四大類司法鑒定機構，2016年全國經司法行政機關審核登記的共4750家，司法鑒定人53928人。然而鑒定質量和標準參差不齊的問題比較突出，司法行政機關近年來通過監管，平均每年撤銷百余個鑒定機構、3000～4000名鑒定人，例如：去年有132個鑒定機構、4400個鑒定人被注銷登記。如此大的數量被注銷，這也提示司法鑒定行業的準入門檻以及后續監管方面的缺位。

建立司法鑒定統一管理體制，同時建立司法鑒定行業協會以加強自律管理，建立司法鑒定國家標準機構，統一鑒定標準，這將是司法鑒定行業未來努力的方向和加強行業自治的重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