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之路

○焦松林（安徽）

逃生之路

○焦松林（安徽）

班克被老板辭退了，他灰心喪氣地接過遣散費，走出了工廠。外面陽光明媚，班克卻感覺到自己無處可去。他四十出頭，像這樣的年齡，短時間內是很難找到稱心如意工作的。停車場里停著他那輛剛買不久的白色寶來。

班克坐到車里，發動了自己的車。他忽然想到，既然沒有了工作，為什么不能把這次機會當成長假，出去旅游一番呢。反正自己已經離了婚，家里也沒有其他人。

想到這里，生性樂觀的班克駕著車上路了。他選擇的路線是去約克郡，那里有他神往已久的大山。班克喜歡登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巔，一覽無余的景色撲面而來。這種感覺，每每讓班克十分愜意。

約克郡距此約一千公里。班克將車開到附近的加油站，將油箱加滿了油，然后踏上了他的旅程。

天漸黑的時候，班克已駛出本市，他擰開收音機，想聽聽新聞。這時，一條即時新聞讓他驚呆了。

“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塔尼鎮突然遭遇大火。據警方透露，此次大火是鎮子南邊一戶人家引起的，這一戶人家目前沒有人在家，因此尚不清楚是人為故意縱火，還是家里什么可燃物品引發的。連續晴朗的天氣，讓火勢越燒越旺，目前已有五人喪身火海。本臺記者已找到那戶戶主的姓名，他叫班克。”

班克聚精會神的聽著，生怕錯漏了一個字。記者聯系了他的雇主，雇主用著冷漠的腔調說自己已經將班克解雇了。

主持人不無興奮地說道：“現在案情已現端倪。一個下午三點被辭退的工人，他離了婚，家庭破碎。大火是四點十分燃起來的。各位聽眾，你們是不是覺得有點名堂呢？”

班克恨恨地詛咒了一句，隨手將收音機關掉了。幾分鐘后，他又不由自主地將收音機打開，收音機里還在播報新聞，但播的是警方對班克的通緝令。

“不管怎么說，大火是由班克家引起的。他不能置身事外，他得回來，和我們談點什么。我們現在可以掌握的情況是，班克駕著一輛白色寶來車，剛剛駛出我市，向北逃竄。我們正布下天羅地網，一定要將班克捉拿歸案。”警方發言人字正腔圓地說道。

班克本來想調轉車頭，返回家鄉，聽到這一席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了。電臺主持人的話，以及警方發言人已直言不諱地說他就是縱火犯了。

天色終于完全地暗下來了，班克的心情也差到了極點。接下來怎么辦，是當什么也沒有發生，繼續趕路，還是主動地去警局自首？班克不知道。他看到前方有家汽車旅館，于是緩緩地將車開了進去。

旅館服務生要了25美元之后，扔給了班克一把鑰匙。他沒有問班克的姓名住址，只是將班克停在外面的車牌登記了一下。服務生的這個舉動讓班克有些心虛，難道服務生已經認出了自己？或者這個服務生剛剛也在收看新聞，知道了自己這部車的車牌？

班克打開門，走進房間。房間里有臺電視機，班克隨手打開了電視，一連換了幾個臺，都沒再看到通緝自己的新聞。這時，班克想到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城市。

汽車旅館的環境很差，外面的喧鬧聲不時傳入班克的耳膜，這讓他難以入眠。他一想到警察正在漫天尋找自己時，班克總會情不自禁地坐起來。

天啊，這到底是怎么啦？好端端的，自己的生活變成了一團糟。三年前離婚，剛剛被解雇，現在又成了縱火犯。難道命運之神不再眷顧他，冷冷一腳，將他踹進深淵了嗎？

凌晨四點，班克再也不想躺在床上了，他本來就是和衣而臥的。因此起床很快，他簡單地洗漱了之后，走出了旅館，然后向停車場走去。天際已有一絲亮光，班克在停車場里走了個來回，也沒看到他的車。

班克正要繼續尋找一次時，冷不丁聽到停車場東側有汽車引擎的聲音。他急忙跑了過去，一輛白色的寶來就地打了個旋，然后疾駛而出。

班克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車，他氣急敗壞地攆了幾步，但他哪里能夠追趕得上汽車的速度。車眨眼之間就駛出了他的視野。

趕緊報案！班克掏出手機，正要撥打報警電話。可就在他手指觸動按鍵時，他猛然想到警察正在尋找他，此時報案，正是送貨上門。

怎么辦？遭遇一連串的打擊之后，班克反而清醒起來。反正火不是自己放的，他只需要暫時避開警察，躲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去。等警方對這次縱火案有個深入的了解，他再出來，找工作，繼續生活下去。逃生，是他的當務之急。

班克走上大街，他將自己還沒來得及換掉的工作服脫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接著，他又將自己的頭發揉成一團糟，讓他的長臉看起來圓一些。接下來，他需要做的是找一輛向西駛去的汽車，然后搭一個便車，躲到柏西鎮去。柏西鎮是個窮地方，海邊的鹽堿地讓富有的人們望而生畏，因此那里一直都是人跡罕至。

班克買了一份地圖，他把自己需要途經的路線牢牢地記在心里，這才走上公路。一輛一輛的車駛過，卻沒有人留意班克不停揮舞的手臂。班克一直等到了下午，饑腸轆轆的時候，一輛黑色面包車終于在他的跟前停下了。車窗搖下的那一剎那，班克看清了司機的長相，他不由地猶豫起來。司機是個大塊頭，袒露著胳膊，胳膊上還有蛇形刺青。

“你好，想搭順風車？”司機問道。

班克點點頭。

“上來吧?！彼緳C向他喊道。

班克遲疑著，上了車，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你好，伙計！我叫納森。你呢？”大塊頭面部肌肉顫動了一下，這讓他的笑容顯得很是可怖。

“我，我叫尼克?！卑嗫舜鸬馈?/p>

納森哦了一聲，等車再次跑起來時，納森忽然笑了，“你不叫尼克，你叫班克。我說得對嗎？”

班克的心臟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別擔心，我認出了你，但不會把你送給警察的。說說看，你都是怎么啦，怎么想起來要縱火呀？”納森問道。

納森的話讓班克緊張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他詳細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納森。

納森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拔艺f伙計，你這樣跑，也不是個辦法。我一路走來，各條路的路口，都有警察設的關卡，你逃不掉的?！奔{森的語氣很是關切。

“那，那您有什么好辦法嗎？”班克問道，他聽出了納森有意想幫他的意思。

“換個身份，把自己變成其他人?！奔{森答道。

班克搖了搖頭，把自己變成其他人，說起來容易，但是不具備可操作性。社?？?、醫療卡、個人無劣跡記錄，這些都得是他將來需要面對的問題。有了這些，他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說的是真的。老弟，我這次出門，是奔喪去的。我的一個堂弟，他和你年齡相仿，剛剛去世了。他沒有什么其他人，也沒有什么遺產。說實話，他死的時候，還沒有人知道。要是你愿意，我把他的證件轉給你?！奔{森說道。

班克愣愣地看著納森，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得多少錢？”

納森哈哈大笑道：“不，我不要錢。我們一見如故，還談什么錢呢。再說，我幫你，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你是無辜的，無辜的人是不應該被懲罰的?！?/p>

納森隨手打開車前的一個抽屜，拿出了一張身份證，遞給了班克?！澳憧纯?，你是不是和喬恩很像？”

班克凝視著這張身份證，說實話，這張身份證上的照片和他真的有幾分相似。有了這張身份證，他就不再是班克，而是喬恩了。

就在班克看照片的時候，納森把車開到了一條岔路上，等班克發現時，車已經駛到一個懸崖邊。班克順手將自己的身份證丟下了懸崖。

納森將車停了下來，班克也懵懵懂懂地下了車。他正要問納森想干什么，只見納森下車打開了車后蓋，然后拖出了一具尸體。

“啊？”班克一聲驚呼。

納森瞪了班克一眼，嚷道：“快，過來搭把手?！?/p>

班克畏縮著不敢上前，納森罵了一句膽小鬼之后，拖著那具尸體，猛地將尸體推下了懸崖。

等納森再次上車后，班克說什么也不敢上去了。

納森嘆了口氣道：“該死的，你上來，我告訴你實情。我是個大盜，那天在塔尼鎮想找個地方休息，誰知道該死的那屋里竟然有人，我以為對方是房主，于是失手殺死了他。為了清理現場，我只好將那里一把火給燒了?！?/p>

班克怔怔地聽著，失聲地問道：“你去的那個房子，是我的家？”

納森點點頭：“后來我從收音機里知道的，警方懷疑你，可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所以，我就把這個人的身份讓給了你。”

班克看著自己手里的那張身份證，“喬恩不是你的堂弟，那他是誰？”

納森微微地笑了笑，“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應該是個小偷。不過對你來說，這也沒多大影響。就算有些劣跡，總好過縱火犯吧？”

班克恨恨地瞪著納森，眼里就快冒出火來。納森擰開收音機，然后向班克招招手，“上來吧，這一切，都當沒發生過，反正我們都洗清了?！?/p>

班克想了想，也沒有什么其他好辦法，他硬著頭皮上了車。收音機里突然播報了一條即時新聞，“據警方剛剛獲得的消息，塔尼鎮的大火有可能是慣偷喬恩所為。喬恩的同伙剛剛落入法網。據他們交代，喬恩當天下午，潛入了班克的家。這也就是說，班克是無辜的，這個可憐人也許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聽到這里，班克猛地向納森撞了過去，納森猝不及防，被班克撞出了車外。班克知道赤手空拳不是納森的對手，他順勢奪過納森的方向盤，將車發動了，加大了油門，向前竄去。納森火冒三丈地緊追了幾步，誰知這個時候，班克又拉了個倒檔，車子將納森撞下了懸崖。

“班克，你這個該死的，別忘了，你現在是喬恩！”納森落下去的時候，高聲地嚷了起來。

班克聽到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是的，他現在已經不是班克了，他成了警方四處尋找的喬恩了。接下來，他又該躲起來了，因為他還是一個縱火犯，要是警方問起來，他還得加上一個殺人犯的罪名。

（責編/鄧亦敏 插圖/張恩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