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一路走來一路丟

□ 路小遠

理想，一路走來一路丟

□ 路小遠

十歲那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剝花生，爸爸看了看我們姐弟三個問，你們長大了都想做什么?有什么理想?記得當時我是第一個回答的，我說，我長大了要當一名醫生。爸爸緊跟著問，為什么想要當醫生?我答，因為醫生不但可以救人，他們穿的衣服也好看。爸爸媽媽聽了我的回答不置可否。第二個回答的是弟弟，那年他六歲，他說，長大了想開飛機。爸爸一聽就樂了，說這個理想真偉大。第三個回答的是妹妹，那年她八歲，她說，長大以后還想剝花生。話音剛落，我們全家人都笑了，剝花生？這也算理想?我那會兒心里想，妹妹是不是腦子不夠用啊?難道她念書的時候老師沒告訴過她理想是什么意思嗎?

這件事并沒有在我們的記憶里存留多久，而關于我們那時所說的理想，我想我們三個都未曾放在心上。反正我是沒過多久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后來的歲月里雖然也想起過很多次，但都與當時說的理想無關，我想之所以能把這件事記得如此深刻，功勞要歸于妹妹的那句“長大以后還想剝花生”。

當再一次被人問起理想的時候，我又長大了一歲。那一年，我迷上了一部警匪片，所以在那年，凡是有人問起我的理想時，我的回答都是當一名警察，并且是很厲害的那種。如果有人問為什么，我的答案非常一致，因為警察的衣服好看，因為警察可以拿槍，因為警察可以抓壞人。

小學畢業那年，整個學校里彌漫著一股離別與緊張的氣息，每一科的老師都在說，你們要好好考試，只要考個好初中才有可能念好高中。那時不大喜歡老師這樣說話，總覺得他們逼我們逼得太緊，可當時我特別迷戀老師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和那股子認真勁兒，于是，我想，我長大以后要當一個老師。

念中學時，我迷上了看小說，金庸、古龍、瓊瑤……我都愛看，所以那幾年我的理想是當作家，當時想當個作家主要是因為，作家可以每天待在家里，不用在外面辛苦奔波就可以賺很多的錢。可是后來我發現，作家這個工作實在太難做了，每天寫啊寫的，太累了。而且寫出來的東西大多時候還得不到大家的認可。

踏入社會，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挫折和失敗，我慢慢地發現，其實，理想就是用來丟棄的，并且一路走一路丟。走到現在我一細數才發現，原來我有過那么多的理想，只是沒有一個是實現了的。那時的理想是隨口說說的嗎?好像不是。我記得自己當初就是很愛那種職業，并且深切地希望過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只是這些理想都被淹沒在了歲月的長河里。

如今我們姐弟三個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大家各忙各的，很少能聚在一起。有時提起妹妹時，我和弟弟都會不約而同地說一句：十幾年過去了，我們三個只有她實現了自己的理想。雖然她的理想聽起來比較好笑。

前些天，又想起了這件事，終于忍不住給妹妹打了電話，問她，為什么當年就說出那樣的一個理想。妹妹的回答令我頗為驚訝，她說，當時剝花生剝得好累，爸爸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什么時候才能把這些花生剝完。她說，她只想做好眼前的事。但她也沒想到，就她這么一句話，能令大家記這么久、這么深刻!

長大以后我們才明白，理想這兩個字，并不是說你覺得你的未來能有多大，并不是你說的它有多華麗有多氣派，它是一個方向，它是一個夢，它是一個讓你覺得有奔頭的詞。一路走來一路丟，并不可怕，也不可恥，最主要的是我們要過好當下且能守住自己的信仰。就如妹妹所說，她只想做好眼前的事，這也是種成功。

（摘自《文苑》201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