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也是一種美

者粉蓮

斷臂的維納斯令人心醉，她的眉宇之間露出一種震撼人心的美。千千萬萬的人被這尊雕像所感動，所征服，審視著她，我才發現，有一種美麗叫殘缺。

——題記

三月的春風吹遍大地，望向窗外，還是一片荒蕪，并沒有多少綠的氣息。漫步在北山公園的小徑上，尋找著過去的回憶，迎面吹來的風，還帶著些初冬的氣息，昨日的故事似乎觸手可及。

周圍的松柏依舊是夏日那般蒼翠，但遲來的春雨卻并沒有洗去上面那層似鉛的顏色，且布滿了灰塵，這個綠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綠。滿眼都是這樣的鉛綠，我有些目不暇接，有些無所適從，有一種異樣充斥。

突然，一種新奇的顏色涌入我的眼眶，定睛一看，是一束桃花，白中泛紅，紅中帶白，像她那羞澀的臉蛋一樣迷人。畢竟是春的氣息與那死氣沉沉的鉛綠不可相提并論。

春還未站穩腳跟，冬又發揮著它的僅存的一點威力。

下午，待在家里的我發現小雨和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又再次飄散，大風像雄獅一樣怒吼著，樹木發出呻吟。我不禁為那朵桃花的處境擔憂起來，難道這美真的就這樣轉瞬即逝嗎？

第二日，雖然風雨俱停，但天色依舊那樣陰沉，我迫不及待地來到北山公園。那一排排松樹的死氣與松針上的鉛色絲毫未減，我早已厭倦了這樣的世俗。這時，我看到了那束桃花在風雨的侵蝕與摧殘之后，桃花的花瓣早已殘缺不全，可她卻更加嬌艷欲滴。我知道，這種姿態是與風雨斗爭的姿態，她身上的累累傷痕是與風雨斗爭的象征。花瓣上的一滴雨水落到了地上，很快便被泥土吸收，我知道，這是她自豪的淚水。這束桃花雖然殘缺不全，但她的美，把我感動，把我征服。

看著這束殘缺的桃花，我的眼前浮現出馬嬌雯同學矯健的身影，她——全校唯一的智障學生，一個三年級的學生，卻有著初中生的身板，只是臉上的稚氣還停留在學前班。她的臉蛋也是白中泛紅，紅中帶白，就像羞澀的桃花。

自習課上，同學們都在潛心學習，有的忙著寫作業，有的讀自己喜歡的書，有的做讀書筆記……教室靜極了，就連同學們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見，我陶醉在這種靜謐之中。“老師，我……上廁……所！”真不錯，終于自己知道上廁所了，以后再也不會大、小便褲子了，再也不用我陪著上廁所了。我暗暗想，真替她高興。同學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馬嬌雯，她見自己吸引了同學，驕傲地把頭抬得老高，還不停地東張西望。“要人陪嗎？”她搖搖頭。“快去快回，別亂跑啊！記著上完廁所回教室”我微笑著說。“討厭得很，嚇了我一跳！”“老師早就該不要她了，經常打斷我們學習。哼！”“哎呀，怎么又這樣，老師等會又得去找她！”“出去總比以往尿在教室里好！”“看來，今天教室不會臭氣熏天了！”……同學們小聲嘀咕著，擔心我聽到他們說的，擔心我批評他們小瞧馬嬌雯。我還是聽到了，真是一群可愛的孩子，怎么想就敢怎么說。漸漸地，孩子們又開始學習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我看看表十分鐘都過去了，馬嬌雯怎么還不進教室，是不是又跑出學校了？我心急如焚，快速走向廁所。呀！廁所又沒人！我習慣性地走向學校其他角落，在跑道旁邊，我找到了她，她正坐在跑道上用手指津津有味地描跑道線，高興地說：“畫……好了！畫……好了！”我走近一看，她用沾滿塵土的手指把大約二十厘米長的白色跑道涂成土色了。涂過的痕跡跟跑道沒什么差別。天哪，她靜下來了，能控制住自己干點什么了！我在旁邊靜靜看著，生怕她又跑出校門，不知所向。教室的孩子們怎么辦？他們也小著呢！他們不胡亂打鬧嗎？我只好領著馬嬌雯回教室了，她不停地笑著，抹臟的臉蛋婉若雨淋過的桃花。

來到教室，同學們已經亂成一鍋粥，調皮的李峰同學正在大鬧天宮，我還沒組織好學生，一節課就下了。

一天中午，我剛走進辦公室，學習委員就跟進來，興沖沖地說“老師，今天作業本全交齊了，馬嬌雯也交了！”“謝謝，太好了！我馬上批改。”我像踩上了幸福的云朵，好高興呀！這可是我們班第一次交齊作業本，三年了，五十六個學生只能交五十五個作業本，馬嬌雯根本連鉛筆都拿不住，怎么可能交作業本呢？我迅速找到她的作業本——這哪是作業本，是幾張揉得皺皺巴巴的紙，是課堂上我教她畫直線的紙。只見在我畫的直線下面有五條歪歪扭扭的曲線，一條摞在一條上面，下方卻留下一大片空白，我的心碎了，那可是用心留下的痕跡。我用心批改了這份作業，打滿了紅色的對號，給了一百分，獎勵了一朵桃花。我繼續批改其他同學作業，一個個整潔的作業本，一個個工整的字跡，一個個完美的答案，可我眼前出現的總是“歪歪扭扭”的曲線，殘缺的桃花花瓣。

這樣的殘缺，難道不是一種震徹心扉的美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