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穎瑞
很多文藝青年在年少時都曾有一種執念:
當大家都聽周杰倫的年代,隨身聽里放著樸樹就覺得很牛;當大家都看金庸的時候,你書架上擺著村上春樹會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總覺得自己的偶像最牛,自己的品味最獨特,對一切大眾的流行保持距離,在潛意識里認為自己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這大概是每個小眾愛好者最初的幻覺。
然而,當《南山南》被街頭的理發店循環播放,村上春樹的作品成為文青們人手一冊的暢銷書,很多曾經的小眾愛好者感覺自己那可憐的自留地被大眾踏破了門檻,那一絲絲的優越感也流失荒野。
當小眾的偏好變成大眾的流行,為什么我們會感到倍感惋惜而又對它嗤之以鼻了呢?
并不是所有的東西在數量范圍上稀少就是小眾,審美趣味在這里顯得尤為重要。
小眾的偏好總是體現在青年文化現象、先鋒藝術形態及特殊消費行為,如藝術電影、實驗戲劇、戶外音樂等,它并不刻意制造“文化震驚”,反而傳達著一種前衛獨立的文化理想與雅致詩意的生活情趣。
故此,小眾常被貼上“優越感”的標簽,“不就是裝嗎?扯這么多干嘛?”大眾對小眾的鞭撻就像小眾對大眾的不屑,都因為一堵所謂品味的高墻。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分,傳統文人的“流觴曲水”確實離不開一定的文學藝術修養;而二人轉、廣場舞也與芭蕾、古典舞在美學鑒賞上存在一定的差距。這種審美維度上的差異很容易通過群體的方式集結,基于內群體偏好,對其他維度上的群體進行降維攻擊。
以至于各種鄙視鏈在民間流傳,同樣看劇,看歐美劇的鄙視看日劇的,日劇鄙視韓劇,韓劇鄙視國產??;聽個歌吧,聽古典的鄙視聽搖滾的,搖滾鄙視民謠,民謠又鄙視流行樂。
追求小眾,不單單是那份覺得自己并非泯然眾人的優越感,還有因長時間的情感寄托而生的一種占有欲。
曾經有一位女作家坦言:“當知道《麥田里的守望者》是一本暢銷書的時候,我覺得非常失望。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它只是屬于我一個人的?!闭嫘牡南矚g,容易延伸出“守護”的心情。
當一個小眾的偏好變成大眾的流行,就好像從一件私人的用品被共享帶來的剝奪感一樣難受。因為大眾永遠代表著平均和一般的喜愛度,遠遠達不到你自己當初在人群之外依然情有獨鐘的那份感覺。
小眾的事物也并非不能共享,本來這些精神消費就是孤獨的人渴望獲得的認同,喜歡小眾的人也希望可以有知音和自己一起討論,一起感受。但又不希望這個圈子過于大,淪為大眾,成為廉價的消遣。
但大多數情況下,有些小眾的東西必將走向大眾或被大眾收編。在英國的伯明翰學派對于亞文化現象進行研究的過程中發現,亞文化因其對主流文化的抵抗性和風格化,最終會隨著社會的開放和經濟的發展被整合與收編。
小眾并非要孤立,而是獨立,作為時代的啟蒙者,有其文化使命與社會責任,即激發大多數人的文化覺醒。可是,如果小眾變成大眾,那么其獨立性與批判性又難免受到損傷。就像曾經的崔健再也吶喊不出“一無所有”,曾經的鄭鈞再也唱不出“商品社會”。
如果說小眾在變成大眾之前是一部分人的情感流放地,那么在變成大眾之后也許就是一代人的精神家園。它就像一席流動的盛宴,從屬于你,到屬于我們,從喂飽了你,到喂飽大家,直至又有新的小眾代替原先已變成大眾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