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蘿莉和母親的愛與怨

大力

“母親在我4歲時開始拍我。我一絲不掛，雙腿張開，背景墻上有顆咬了一半的蘋果。我要跟母親打生平第一場官司，希望能爭取到她為我拍攝的那些裸照的持有權。”

2011年，一部在柏林電影節上映的電影《我的小公主》，因觸碰了藝術與親情的道德底線而引起了巨大反響。

這部混雜著獨特美感與殘酷回憶的影片改編自導演愛娃·尤涅斯科的親身經歷—她從4歲開始遭受攝影師母親伊蓮娜·尤涅斯科的擺布，被扮裝成裸體小妖精拍攝了大量的影像，11歲，母親甚至唆使她成為了色情雜志史上最年輕的裸模。

時隔30多年之后，作為受害者的愛娃通過大熒幕向世人還原了事件始末。關于自己與母親的愛恨糾葛，她把評價留給世人，將審判交給上帝。

荒唐的母親

愛娃的母親伊蓮娜·尤涅斯科生于1935年的巴黎，是著名的羅馬尼亞裔法國攝影師。

幼時的伊蓮娜曾被母親遺棄，從小是被祖母和阿姨們在馬戲團撫養長大的。據說，伊蓮娜的母親去了上海，嫁給了一個中國人，再也沒有回過巴黎。

迷離的身世，母親的遺棄，童年生活的飄蕩，加之她自己從小喜愛鬼魅、哥特式的風格，對黑暗頹廢的事物有本能的向往，伊蓮娜的內心變得十分晦暗敏感。以至于有了女兒后不是保護，反而把女兒當作賺錢工具。

在從事攝影之前，她還進行過繪畫創作，但基本屬于默默無聞的落魄藝術家行列，這一切直到一位先鋒藝術家朋友送給她一臺尼康膠片機而改變。

伊蓮娜的作品以頹廢唯美著稱，她有一種發掘人物情欲化一面的天賦。在伊蓮娜的鏡頭下，無論成熟女郎還是青春少女無不呈現出一種鬼魅的吸引力。

她將貓科動物般慵懶犀利的性感和女王般的冷漠高傲巧妙地融合到了一起，在攝影史上可謂獨樹一幟。伊蓮娜同時還是一個極具野心的藝術家，她從內心一直認定自己會創作出驚艷世人的作品來。

而伊蓮娜最為著名的“作品”便是女兒—愛娃·尤涅斯科。

被擺布的稚齡裸模

愛娃是母親最著名的作品，同時也是受害者。

愛娃從4歲開始，母親伊蓮娜就為她拍攝了各式各樣的照片。穿著漂亮的洋裝被母親拍攝，對稚齡的愛娃來說是開心的。這是她與母親獨處的快樂時光。

起初，在母親的照片中，愛娃還保持著天真無邪的少女風格，但慢慢地開始被裝扮成性感魅惑的小仙子造型，尺度更是隨著愛娃年齡的增長越來越開放。

“不要笑，笑容很蠢，它們只配得上俗套的婚禮。給我閨房中的凝視，更憂傷些的表情。”母親伊蓮娜調教愛娃絕不要在鏡頭前展露一絲微笑，而是展示妖嬈魅惑的身姿。

在本該天真爛漫的年歲，愛娃不得不扮演出成年女性的嫵媚妖嬈。因為她知道這是母親期待的表現，她希望得到母親的愛，而只有聽話，母親才會在放學后來接自己。

就這樣，愛娃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逐漸變成了一個性感誘惑的洛麗塔。

在伊蓮娜的啟蒙和引導下，鏡頭前的愛娃穿著華麗的服飾，涂著鮮艷的口紅，撫摸自己修長的脖子，然后露出情欲的眼神；為了取得母親的注意，她會穿著吊帶襪，半依半靠，和丑陋的小人拍照；為了贏得母親的贊譽，她愿意張開自己的大腿，半瞇著眼睛，雙手緊緊抱著肩膀做出挑逗的姿勢。

母親伊蓮娜將愛娃扮裝成裸體小妖精的系列影像作品，在巴黎的尼康藝術畫廊展出并成功受到矚目。1970年代，那些照片還被眾多雜志刊登，并在世界多個國家展出，這使伊蓮娜獲得了自己夢寐已久的藝術地位。

但愛娃過于成人化的造型、裸體出境，以及攝影師即親生母親的身份，導致伊蓮娜面對的批評一項比一項更加嚴重。這些“道德敗壞”的照片雖然立刻讓她聲名大噪，但是也讓其深陷漩渦中心。

因拍攝照片收獲巨大名利的伊蓮娜不肯罷休，她十分喜愛自己的“作品”，她緊接著就安排愛娃踏入模特和影視行業。

藝術的成就與毀滅

母親取得榮耀的同時，早熟的愛娃也獲得了藝術上不小的成就。

1976年，年僅11歲的愛娃擔任了法國知名裸體攝影師賈克·伯布隆的裸模，登上意大利版《花花公子》的封面，成為其最年輕的模特。

同一時期，伊蓮娜拍攝的系列裸照，更讓愛娃躍上《閣樓》西班牙版、德國《明鏡周刊》的封面。

小小年紀便席卷全歐，留下許多最富爭議性的影像……

不僅如此，伊蓮娜后來又將愛娃介紹給了著名導演羅曼·波蘭斯基，在他的心理驚悚片《怪房客》中飾演一個小女孩。

隨后她又促成愛娃出演一部充滿爭議的電影《春之森林》，該片被認為是在渲染少兒版虐戀游戲，因涉及大量未成年禁忌被列為禁片長達20年，導演本人也被終身禁拍電影。

《春之森林》由意大利女導演PIER GIUSEPPE MURGIA指導，影片用三個十幾歲的兒童演繹了成人世界里面的常見三角關系。男演員只有17歲，兩個女演員只有12歲。片中出現了很多兒童的情愛場景，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隨即在意大利和西德遭到了長達20年的禁影。

雜志的發行和電影的演出，讓愛娃名聲大振，周圍人對她的指指點點讓她開始覺知到裸體的羞恥，在學校里她成人化的裝扮也遭受到了同學的厭惡。

漸漸長大的愛娃感到自己受到了母親的擺布和利用。她開始反抗母親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的藝術創造：一次，母親伊蓮娜要求她與男模交媾，并打算以此為內容拍出照片。愛娃再也忍受不了了，掩面奪門而逃。

復仇公主的覺醒

電影《春之森林》的爭議性，讓愛娃在親生母親的逼迫下，拍大量色情照片的經歷被世人知曉，伊蓮娜驚世駭俗的瘋狂“藝術”行徑震撼了歐洲。

1977年，伊蓮娜失去了對女兒的監護權，12歲的愛娃開始由著名鞋履設計師克里斯提-魯布托的父母撫養。成年后的愛娃曾三次向法院提起訴訟，控告母親對她精神虐待。

經過曠日持久的審判，1998年，法國警方沒收了伊蓮娜曾經為愛娃拍攝的上百張裸照，并判伊蓮娜賠償1萬歐元。

雖然童年的不幸經歷，成為了愛娃一生的心理陰影，但作為悲劇故事的女主角，愛娃的藝術細胞卻也得到了母親的真傳。

1980年，愛娃選擇進入了專業的表演學校，成為了一名演員，并身兼導演和攝影師的角色，參與了50多部影片的拍攝。她亦熱衷攝影，作品在各種展覽中受到矚目，于法國海內外和不少時尚刊物中引起高度討論。

2010年，愛娃將自己的經歷拍攝成劇情長片《我的小公主》，回溯了這個重塑她靈魂的過程—從最開始的取悅順從到最后的憤怒反抗，“小公主”愛娃并不甘于被當作“藝術”的道具，最終從被擺布的命運中掙脫，在充滿著傷痛、誹謗和迷惘的過程中走出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自己究竟是媽媽的小公主還是母愛的囚徒？導演愛娃在影片中展示自己充滿矛盾的內心糾葛：想徹底地恨卻又知道母親亦是可憐可悲的受害者，想努力地愛卻又沒有辦法原諒母親傷害自己的行徑。

在《我的小公主》片末，母親看著女兒從窗口跳下，小女孩不停地奔跑，直到那一頭金發消失在樹林中。導演給觀眾留下了一道充滿希望的背影，而作為這個悲劇故事的女主角，愛娃卻用事實告訴我們，“生活往往比你想象的更殘酷”。

如今她與母親只通過律師聯系，但關于“什么是愛”，法律并不能給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