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愛情的石頭

傅世女

長涂島西南方有一座山，其實，確切的說也不算是山，頂多算是丘陵。由于海浪的沖擊及海風的侵蝕竟形成了酒壇模樣，所以這座山被稱做了酒壇山。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引用蘇東坡的一首五言絕句：突兀隘空虛，他山總不如，君看道旁石，盡是補天遺。山腳下有一塊石頭，旁人眼里，石頭就是石頭，平淡無奇。可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或許就是女媧的補天遺，或許是沾了山的仙氣（長涂可謂是海中的仙山），或許是她該進化了，或許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她是一塊富有靈性的石頭，靜靜地坐在這兒，長河落日，大漠孤煙，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在這里，她吸食人間煙火，吐納海天之靈氣也漸漸有了人類的感情，會徒生許多快樂，也會觸景暗自神傷。

有了靈氣的她，還是獨守一隅，與海浪，與陽光為伴，生活得寧靜而淡泊。風是她的情人，來時總會選一種顫栗透過粼粼的水波輕輕撩撥她的腳趾，輕拂即逝，然后，在她的心上蕩漾起溫暖的春日的氣息。每當春花爛漫，他就會捎一片花瓣飄揚而至，這飄忽的接觸落在她的心上，她便暗袖盈香了。南風駘蕩的春日是心神不寧的。風吹過耳際的聲音是她的喃喃自語，是她的石體的嘆息和心靈的低訴。有風的日子快樂著，無風的日子失落著。她快樂著自己的快樂，悲傷著自己的悲傷。

她喜歡雨，無論是滿腹柔情的春雨；蕩盡鉛塵的夏雨還是婉約哀怨的秋雨。不管是飄逸的還是深沉的雨。不同風格的雨她都喜歡，而且她更喜歡看雨中的海，雨中的山。雨中的海是一幀惟美的畫；雨中的山有中國潑墨山水畫式的慵懶，她喜歡這種美。雨聲里，山中的每一塊巖石，每一片樹葉，每一叢綠草，都變成了奇妙無比的琴鍵，彈奏出來的音符，每一個都帶著令人心醉的美。這種美，可以滌蕩心頭的塵埃，平息世間的浮躁，可以讓石頭心懷一種感動，靜心聽雨，聞花香，欣賞每一個平淡而又真實的日子。

海浪是她的伴侶，此刻她正心無旁騖地注視著大洋深處，讓藍色旋律在歷史和現實的碰撞中迸發出思想的火花。漫過她的腳裸的水，千年一波似的不斷地陪伴著她，磨礪著她，使她日臻完美。在中規中矩的儒教浸潤下。她知道自己擁有令人羨慕的，平淡的愛情，就該像人們所創造的成語：相敬如賓，心若止水。而且該心懷感恩，感謝大海，讓她擁有像藍天那么澄凈，不含任何雜質的愛。讓她擁有了拋離金錢、地位、家庭背景、美色等等欲念的愛?？墒牵膬刃膮s從不承認那就是愛情。近年來，她感覺自己漸漸地在沉淪，海水一浪接一浪的將遠方的淤泥送到她的腳邊撩撥著她，然后他們又載歌載舞地將她擁抱。開始，她還覺得愜意，那些沙子在她腳趾縫里捉迷藏，金燦燦的沙子在陽光的掩映下更見風致。然而，現在已沒至膝蓋，時常感覺有點暈，她怕有一天她會整個被掩埋然后沒人記起她，而她也將在這樣的黑暗中了此一生。有時她常常擔心自己所在的地方會在版塊的劇烈運動中，或者是在海嘯中從此消失無蹤?？伤褂蟹N期待的感覺，她有時常傻傻地想，假如她能如此悲壯地死一次她也覺得值了。或許那海嘯還能將她從沙子中整個撈出來，然后將她卷入海底。她向往去海底看看。

山腳下的石頭是善感的，她依然在酒壇山下，翹首守望著她的愛情。依然堅信，愛情會長出一叢蓬勃，一叢希望，那就守在這里吧！哪怕亙古如斯，日久天長，只要不是永遠，不是終極……

選自散文集《走不出的雨巷——南方散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