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隨風嘆不還

周雅璇

“我的小時候，吵鬧人心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姥姥的歌安慰我……”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是停留在記憶里永遠的歌謠，述說著你和我的小時光。

你，真的老了。在你無心將白發染回黑色時，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那日早晨，我去你家，遠遠看見你蹣跚的身影。你拉著裝滿菜的袋子，抬著似灌了鉛的雙腿向前挪動。樹葉的沙沙聲和你腳底的摩擦聲此起彼伏，刺痛著我的心尖。我鼻頭一陣發酸，急忙向你跑去。你看到我，眼底露出驚喜和輕松。上樓梯的時候，我拎著袋子走在前面，而你卻只能用腿二步一級的向上拄著。透過手上的重量，讓我不敢想象，你在回家的路上該有多少次因為腿疼，而不得不停下來喘息，再看著旁邊的路人，微微嘆息。那時的你，定是孤獨而無助。

從前，我和你是不大交流的。你只能在我和姥爺談笑風生的時候，靜靜地聆聽，時不時的一句疑惑，也被我的“說了你也不懂”擋回去。后來，我才漸漸明白，你只不過是怕我們把你落下了，怕我們走得太快，趕不上我們。

于是，我學會了慢下來，等你。我會在你擇菜的時候，搬個小凳子，坐到你身邊，和你分享周邊的趣事。你的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芒，讓我仿佛又回到了四五歲時的光景。那些夏日的午后，躺在你我身邊，你右手輕柔地拍打著我，左手搖動著蒲扇，嘴里哼唱著小曲。在你自己快要睡著時，我卻仍然用亮亮的眼睛望著你，興奮地說：“再來一首。”而你總是會斂去睡意，滿足我的奢求。那時細碎的陽光，流過你的頭發，跳躍在發尖，仿佛為你歌聲伴舞的小精靈。鼻尖是你身上獨一無二的氣味，有著肥皂的清香和藥膏的濃郁，讓我心安，便在你懷抱里沉沉睡去。耳邊久久揮之不去的，還是那首扣人心脾的歌。

你鐘情桌上那臺白色的座機。你總會坐在桌前剝豆子，聽到電話響，一把放下手中的菜，沖到電話旁，那豆子因為你大幅度的動作，從盤中滾落，在地面上跳動。窗外的陽光打在你的臉上，映著你滿足的笑容，輕柔的暖風掀起你的發梢，空氣中氤氳著幸福的氣息。我似乎懂了，那十幾個按鍵，飽含著你濃郁的思念、沉沉的關懷和芬芳的愛。

如今，我每天都會期待，期待午餐后你打來的電話，我總要和你說上幾句。即使我們不能見面，但能聽到你的聲音，我的心里總會溢滿暖意。每次下雨，我都會記得你前一天晚上在電話里要我帶傘的提醒，每逢遠行，我都會憶起臨行前你眼中的牽掛和不舍。

尤其愛看你的笑顏。你的眼睛彎成月牙，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的一層柔光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特想抓住你眼里的幸福。每次奮筆疾書后的疲憊，總會因你的笑顏而煙消云散。

多希望，多希望時間能走慢一些。抬頭看看，你的頭上卻早已滿是白霜。

多希望，多希望能陪你去遠方，看鮮花開滿巷。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就這樣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我現在，好想回家去……

評語：淋漓滿紙的真情，這是一篇足以讓讀者看哭的文章。作者信筆寫來，自然天成，隨意傾瀉，無斧鑿痕。敘事層層鋪染，語言明白清麗，字里行間讓人黯然神傷。夏日的蒲扇，姥姥的歌聲，鞋柜上的白色電話，在那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小屋里，滿載著濃濃的祖孫情，你是否也回憶起了那些人，那些夏日的午后，那些屬于你的小時光？

指導老師：鄧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