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云水謠

仲禹心

天，藍藍的，水洗過一般；風，輕輕的，在耳邊絮語。

四月的一個下午，陽光正好，不濃不淡，風兒拂過，很是愜意。菜花的香味在空氣中氤氳飄散，醉倒了行人，放慢了時光。 遠遠的，金色一片，仿佛是大自然發(fā)出的邀請函，若不去坐坐，便覺得辜負了這美好春光。

興化垛田，塵世中的桃花源，在地圖上可能找不到它的坐標，可它卻擁有萬畝菜花地。遠遠看去，便被壯觀的金色深深吸引，那是怎樣的一幅巨毯呀！河道縱橫，碧綠的河水是巨毯上的點綴，使這畫面壯觀而活潑。近處的花叢中，蜜蜂在花蕊附近盤旋。深深呼吸，能夠聞到那醉人的清香，心和肺一下子被洗滌得干干凈凈。耳邊傳來一群游客的歡呼聲，我駐足聆聽，北方口音，眼神中全是新鮮與激動。我想，北方大約難有南方這壯觀的油菜花地吧！一群群游客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仔細分辨，花花綠綠的色彩里竟都是上了年紀的奶奶爺爺輩人。他們在油菜花叢中擺出各種造型，有的擺出剪刀手，有的閉起雙眼，張開雙臂擁抱大自然，有的舉起大紅圍巾，來個雄赳赳氣昂昂的革命英雄動作，讓人忍俊不禁。這時候，所有的煩惱全都煙消云散，自己仿佛也變作一株油菜花，靜靜的立在那里，沒有思想，沒有語言，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油菜花地的盡頭有些熱鬧，是一群土特產(chǎn)小攤。上前閑聊幾句，方知都是附近的鄉(xiāng)鄰，閑來無事，挑上自家的土特產(chǎn)來展示販賣，湊個熱鬧，順便賺幾個小錢。我被香味吸引，在一個賣油端子的小攤前停下。一個中年女人，眼睛黑亮有神，正干凈利落地忙碌著。小小的煤爐上架著一口油鍋，火焰正熱烈地舔著鍋底，金黃色的菜油在鍋里慢慢翻騰著，香氣四溢。只見她左手持銅長勺，右手用另一把小勺添一下和稀了的面粉，緊接著，加入青紅蘿卜絲，再在最上面添一勺面糊，迅速下鍋、定型，圓形的油端子從長勺里輕輕躍出，進入更廣闊的世界里游玩。漸漸浮出，便已炸得金黃焦脆，煞是好吃。我一邊吃，一邊和她聊起天來。她告訴我，她家就在油菜地附近，今天是駕著小船過來的，船就停在邊上，本鄉(xiāng)本土的，來看看熱鬧也是好的。平時她不做油端子的，而是在家務農(nóng)，偶爾也會進城打工。她不太看重錢財，賣得很便宜。我擔心她吃虧，問她這里要不要收地面費？她憨憨地笑了：“都本鄉(xiāng)本土的，怎個好意思收呢？”我放下心來，為她高興。她說：“這菜油是自己榨的，面也是自己磨的，蘿卜絲自家地里的，只有鹽是外面買的，其他的都是家里現(xiàn)成的，來這兒就是看看外面的游客都是什么樣子的，瞧個新鮮。”她正和我們聊在興頭上時，不遠處慢悠悠地走來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孕婦。年輕的母親一只手輕柔地撫摸著肚皮，另一只手牽著個小男孩。她趕忙招呼著遞過去兩個油端子，笑著向我們介紹說這位是她的鄰居，要生二胎啦！年輕的母親接過她遞來的食物，邊吃邊笑她：“這個送送，那個送送，自己再貪嘴吃幾個，哪里能賺到錢啊？”她指指自己隆起的大肚皮，“早點兒收攤，回家生二胎去呀！”說得周圍幾個小攤販都笑了。賣土雞蛋的，賣甘蔗汁的，賣芋頭的，賣玉米的，賣荸薺的……想必都是她的鄉(xiāng)親們，大家一邊笑，一邊招呼這年輕的孕婦也過去拿點東西吃。

那天的油端子格外好吃。我想，菜花再美，總美不過這淳樸的鄉(xiāng)間真情。不需太多華麗的辭藻，不需太多高深的知識，人性中最本真的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