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恃于技

唐寶民

古書《秋燈叢話》中記載了這樣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平番縣（現甘肅永登縣）知事有一個仆人，此人沒有左耳，至于左耳為什么沒有了，他從來不跟別人說。此人性情謙遜，從不與人爭執，即使有人冒犯了他，他也總是選擇忍讓、退避。有一天，他與主人外出，遇到了一伙強盜，其他仆人嚇得四處逃，而他卻挺身而出，縱橫揮擊，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伙強盜打得抱頭鼠竄。主人見狀大為驚訝，問他何以有如此高超的武藝，他垂頭喪氣地說：“唉，想當年，我也是綠林豪客，自恃武藝高強，與一伙人專干搶劫的營生。有一天，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名老者，與老者同行的還有一個小孩，兩人各騎著一匹騾子，他們隨身攜帶的皮囊看上去沉甸甸的，我們猜想那里面肯定是金銀珠寶。因為路上人多無法下手，我們便尾隨其后，與他們同宿于一家旅店，準備伺機下手。半夜時分，我派一個人去偵察，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人回來，再派一個人去，還是沒有回來，我心中疑惑，拎著刀就過去了。只見老者的房門開了條縫，里面點著一盞燈，小孩已經睡了，老者面朝里低頭靜坐。我拎著刀想要沖進去動手，就在此時，老者忽然反手出掌，一道白光從他的掌中飛出，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左耳疼痛難忍，一摸，耳朵沒了！從那以后，我再也不干搶劫的營生了！”

第二個故事：山東福山縣（現山東省煙臺市福山區）有個姓安的人跑得非常快，人稱“飛星”。仗著這個本領，他專偷別人的鞋子來取樂。當地的農夫在田里干活時，都把鞋子脫掉放在地頭。安某便抓住這個機會，經常偷那些農夫的鞋子。他跑得快，丟鞋的農夫怎么也追趕不上他，他便有恃無恐，越發明目張膽地偷。有一天，安某在地頭看到了一雙鞋子，他觀察了一下，發現在地里干活的是一個年邁的老者，他放心地拎起鞋子起身就跑。他認為老者一定追不上自己，可跑了好大一會兒，他發現老者依然緊追不舍。又跑了好大一會兒，他累得氣喘吁吁，想停下來喘口氣，誰知還沒等他站穩腳跟，老者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老者沖他罵道：“偷了我的鞋子，想跑到哪里去？你以為我老了追不上你了？太不自量力了！”安某知道遇到了高人，當即嚇壞了，將鞋子捧在手中，跪著還給了老者。老者讓安某把鞋子給自己穿上，安某哪敢不從，乖乖地賠著笑臉給老者穿上了。從那以后，安某經常把這件事說給別人聽，并不住地感嘆“技不可恃”。

一個人擁有一技之長，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如果因此而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可能就離倒霉不遠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技能不可仗恃。不因為技巧的高超而驕傲跋扈才是清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