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的混應，怎容下同床異夢的罪惡

■文/勁峰

報恩的混應，怎容下同床異夢的罪惡

■文/勁峰

2017年4月7日，北京東五環發生一起惡性交通事故：一名30多歲的女司機，為躲避迎面駛來的大卡車，急打方向盤撞到隔離墩后，連人帶車翻進路邊兩米多深的道溝。女司機在送醫途中因內臟破裂身亡。經偵破，這是一起人為制造的車禍謀殺案，而兇手竟是死者同床共枕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丈夫為何要殘忍謀害妻子？

以婚姻報恩備受屈辱

2008年4月，隨著畢業一天天臨近，北京某大學大四學子宋云飛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來自四川儀隴農村的他和很多同學一樣，想留在北京發展，可投出的一份份簡歷都石沉大海。那天，余蕊來學校找他，見宋云飛又準備去人才市場，她大方地說：“你別著急，我和我爸說說，讓他幫幫你。”

余蕊的父親余青川是北京某事業單位的副局長，母親是稅務系統的辦公室主任。在宋云飛心目中，余青川一家是他一輩子都要感恩戴德的人。宋云飛時年23歲，父親早年因肝癌不幸去世，母親沒有再婚。初中畢業后，宋云飛以優異成績考上了縣重點高中，可寡母怎么供得起啊！就在宋云飛準備輟學時，曾在儀隴支邊的余青川找到縣教委，表示想資助一個貧困孩子上學。領導了解到宋云飛家的實際情況，推薦了他。就這樣，每到開學前夕，宋云飛就會準時收到余青川寄來的學費。靠著資助，宋云飛順利完成高中學業，考上了北京的大學。

大學幾年，余青川一家不僅繼續供宋云飛上學，還把他當親人。比宋云飛大1歲的余蕊在北京另一所大學上學，她小時候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一家人對她關愛備至。

7月上旬，在余青川介紹下，宋云飛順利進入京城一家國企上班。余蕊與宋云飛同一年畢業，被某外貿公司錄用，擔任行政管理人員。環境改變了，這對姐弟依然像大學時代那樣來往。此時再看宋云飛，余蕊發現他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1.80米的身高，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那氣質和風度，到哪里都會引起女孩子注目。不知不覺中，余蕊的心湖像投進一粒石子，蕩起陣陣漣漪。

余蕊把自己對宋云飛的愛意透露給父母，余青川夫婦覺得宋云飛是農村出身的孩子，老實聽話，懂得體貼人，不僅長得一表人才，而且聰明好學，有上進心，女兒與他生活在一起不會吃虧，他們非常贊同余蕊的選擇。這讓宋云飛進退兩難，內心深處，他對余蕊的感情并沒有多少愛的成分，更多的是把她當姐姐，當親人。而且他們的出身和家庭背景懸殊，余蕊畢竟在干部家庭長大，高傲任性，較真好勝，并不適合他。但余青川一家對自己恩重如山，他怎么可以拒絕他們？

帶著報恩心理，2010年10月，25歲的宋云飛與26歲的余蕊在北京舉行婚禮。工作兩年的他們沒什么積蓄，余青川夫婦出資在東五環為他們買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兩居室。與一般剛成家的小夫妻相比，宋云飛和余蕊是幸福的，尤其是宋云飛非常知足，像他這樣在北京無根無基的外地孩子，能有今天，多虧了余蕊一家。他決心踏踏實實與余蕊過日子。

宋云飛與余蕊確實恩愛了一段時間，但當婚姻生活褪去浪漫新鮮的絢麗外衣，凸現瑣碎平淡的真面目后，余蕊不再刻意掩飾自己，表現出霸道任性、優越感十足的一面。夫妻倆常常為了一些生活小事發生摩擦。

2012年，余蕊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女兒嬌嬌。處于弱勢地位的宋云飛在家里任勞任怨，給孩子洗尿布，洗衣做飯，什么都干。但余蕊還是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說他不講衛生，不懂得哄女人開心。這些宋云飛尚能忍受，最讓他屈辱的，是余蕊對他母親骨子里的蔑視。宋云飛的母親千里迢迢來北京看孫女，余蕊嫌婆婆臟，不讓她睡床，讓婆婆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婆婆用過的茶杯和碗筷，她洗了又洗，還要消毒……

宋云飛的母親無奈回了老家。宋云飛壓抑太久的怒火終于爆發，與余蕊大吵起來。這一夜，宋云飛獨自睡在沙發上，婚后遭受的屈辱和歧視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苦澀的淚流了他一臉……

弱勢丈夫在婚外尋找溫暖

想到妻子和岳父母有恩于自己，因此余蕊有再多的不對，自己受再多的委屈，宋云飛發發牢騷也就過去了。為讓家庭小舟平穩地前行，宋云飛只得委曲求全。

2013年10月7日，是宋云飛母親62歲生日，宋云飛背著余蕊給母親寄了800元錢。晚上，余蕊在宋云飛的口袋里發現了匯款回執，頓時大吵大鬧：“你為什么不經過我同意就給你媽寄錢？你花每一筆錢都要經過我同意！”宋云飛忍不住吼妻子：“你真是個自私冷酷的女人！”夫婦倆針鋒相對，余蕊突發心臟早搏住進醫院。第二天，余蕊把宋云飛“欺負”自己的事告訴了父母，余青川夫婦對宋云飛發話了：“你這樣欺負蕊蕊我們可不答應，你這樣傷害她會要了她的命的。你別忘了你的今天是怎么來的！”岳父母的話在宋云飛聽來是那么刺耳。

從那以后，只要一與丈夫發生摩擦，余蕊就搬來父母做救兵，岳父母每次都拿他們對他有恩、余蕊身體有病這道“緊箍咒”來壓宋云飛。這讓宋云飛心理壓力非常大。宋云飛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但岳父母總以恩人自居，這讓他漸漸心生反感。

心態變了，宋云飛不再對余蕊和岳父母唯唯諾諾，他們在他心目中漸漸失去了神圣的光環。宋云飛開始懊悔當初不該以報恩心態與余蕊結婚。

2014年春節過后，宋云飛鼓足勇氣，盡量平靜地對余蕊說：“我知道你們一家對我有恩，你也非常優秀，可我們在一起不合適，離婚吧。”余蕊幾乎不敢相信這話出自宋云飛之口，吼道：“你是不是想造反？”“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見宋云飛一臉決絕，余蕊哭著打電話告訴父母，并說自己心臟不好感到快死了。余青川夫婦立馬趕了過來。

最終，余蕊的哭鬧和岳父母的威脅，讓宋云飛暫時打消了離婚念頭。但從此他對余蕊越來越冷淡，對余家的感恩之情越來越淡。婚姻的不如意，讓他把精力都投入到事業上，由于表現突出，2014年底，29歲的宋云飛被單位提拔為部門負責人。

事業小有成績讓宋云飛的腰桿挺直了不少，如果說當初自己的工作是岳父母幫忙找的，那么現在他被提拔，則完全是憑自己的努力。這讓宋云飛有了與余蕊抗衡的心理優勢，當妻子再無理取鬧時，他強硬地與她對抗。

丈夫的“雄起”讓余蕊感到了危機，她收繳了他的工資卡，讓他的口袋里不超過300塊錢；要求他每天晚上8點前必須回家，有什么急事不能回家，要向她匯報情況。余蕊步步緊逼讓宋云飛感到窒息。2015年5月，一個大學同學請宋云飛在酒店吃飯，與同學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叫喬靈的女孩，去年大學畢業，現在某中學教音樂。席間，喬靈一直很安靜，偶爾抬起頭，一雙湖水般的大眼睛給宋云飛留下深刻印象。

喬靈的老家在江蘇南通，同是外地人的身份讓她和宋云飛有很多相同的感慨。多次接觸后，喬靈對風度翩翩、年輕有為的宋云飛很是傾慕。因為在余蕊那里找不到溫情，溫柔如水的喬靈成了宋云飛的心靈港灣，他經常找借口與喬靈見面。這年國慶節，單位發的600元過節費宋云飛沒有交給余蕊。余蕊知道后與丈夫大吵大鬧，宋云飛覺得男人的自尊被撕得粉碎。喝了一頓悶酒后，他找到喬靈，將自己糟糕的婚姻和多年委屈向她傾訴。喬靈愛憐地將宋云飛的腦袋攬在懷里，宋云飛像個無助的孩子靠在她胸前……

車禍豈能掩蓋罪惡

喬靈性格溫順，善解人意，宋云飛覺得她才是適合自己的人。每次在余蕊那里受了氣，宋云飛就去找喬靈傾訴，喬靈的安慰和柔情，總能像涓涓細流一樣沖淡他心頭的痛苦和郁悶。宋云飛再也不想為了報恩而與余蕊一輩子痛苦地生活下去。

2015年11月，宋云飛又一次向余蕊提出離婚。余蕊憤怒地扇了他一記耳光，然后哭哭啼啼向父母“告狀”。這時余青川夫婦已經退休了，他們怒不可遏地沖到女兒家，余青川指著宋云飛的鼻子說：“別看現在我退下來了，把你弄下來還是易如反掌！”岳母也大罵宋云飛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岳父母的指責和咒罵，讓宋云飛對他們的最后一點敬意也蕩然無存。宋云飛氣得摔門而出。與岳父母撕破了臉皮，宋云飛不再懼怕他們，他與喬靈來往更頻繁了。從2016年開始，只要下班一回家，宋云飛就問余蕊到底何時與他離婚。余蕊逼問他：“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宋云飛索性坦然地告訴她：“是的，我在外面有了一個女朋友，我與她在一起才能找到幸福，我們別互相折磨了，好聚好散吧！”

這一次，余蕊沒有哭鬧，帶著孩子住到了娘家。第二天，余青川夫婦和余蕊一起來到宋云飛單位，3人找到宋云飛的領導，訴說了他們一家對宋云飛的恩情，并添油加醋地說他如何忘恩負義，在外面“包二奶”，現在要與妻子離婚。此事在單位傳開了，同事們在背后對宋云飛指指點點，領導也幾次找宋云飛談話。迫于輿論壓力，宋云飛不敢再提與余蕊離婚的事。

宋云飛與余蕊打起了冷戰，只要一有機會，他就與喬靈約會。2017年3月，兩人在喬靈的出租屋里纏綿后，喬靈突然流著淚說：“我這樣跟著你是沒有結果的，我已經25歲了，想找個人結婚。”宋云飛讓喬靈等一等，他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

與余蕊離婚，在目前看來是不可能的，弄不好會身敗名裂。余蕊成了橫亙在自己與喬靈幸福路上的障礙，只有排除這個障礙，自己才能與喬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既然離婚離不成，宋云飛想過除掉余蕊，但那樣會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那段時間，宋云飛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著如何擺脫余蕊。

4月1日，宋云飛從一部警匪片中得到啟示，決定神不知鬼不覺地制造車禍謀殺案。余蕊每天獨自駕駛轎車去單位上班，4月6日晚上，宋云飛悄悄將余蕊轎車的剎車片螺絲擰松。4月7日一大早，毫無察覺的余蕊開車去上班。途徑東五環時，一輛卡車迎面駛來。余蕊急打方向盤躲避，因車速過快加上剎車失靈，車子重重撞到隔離墩上，翻進兩米多深的道溝。

余蕊在送往醫院途中，因內臟破裂身亡。交警在事故現場經過縝密分析，認為事故系人為因素所致。警方在排查余蕊的社會關系時，余青川告訴辦案民警，女兒與姑爺宋云飛感情一直不和，鬧過離婚。4月9日，警方傳訊宋云飛，經不住強大心理攻勢，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交代了自己制造車禍謀殺余蕊的犯罪事實。宋云飛當天被刑拘。

慘案真相曝光，余青川夫婦悲憤震驚，堅決要求追究宋云飛的刑事責任，并提出附帶民事賠償。喬靈在得知宋云飛的冷血后，離開北京返回老家。宋云飛與余蕊5歲的女兒，不知媽媽被害爸爸入獄，天天哭著要媽媽……

編后：

不建立在愛情基礎上的婚姻，終究難逃一地雞毛的結局。

天大的恩情，可以用各種方式感謝，而用婚姻去回報卻是萬萬不能的。人的情感總是在不斷變化，攪入報恩心理的婚姻，必定會在天長日久的柴米生活中拉扯變形。施恩的人因優越感心理失衡，報恩的人因壓抑感心理扭曲，最終昔日恩情消耗殆盡，牽強的婚姻只能崩盤，甚至悲劇收場。

（責編/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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