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夜（外一首）

穆蕾蕾

四 月

四月撒腿就跑

四月向著金黃奔跑

所有的美都渴望結出穗子

把果實收進谷倉

不知憂傷的四月啊

裸著光滑的腳踝

只有涂著指甲油的花瓣

群星般在枝頭閃

多大的風把裙裾吹上天？

露出白色之上的藍色羞怯

瘋了的四月

不怕死的四月

無所顧忌的

向著果殼里的黑暗奔去！

再沒聽見四月的提琴響起

在一枚琥珀的永久停頓里！

大雨之夜

那低微的聲音

每一滴

都克制、緩慢、悠遠

克制，若鉆石絕對的清響

緩慢，看得見時間舒展的呼吸

悠遠，如清晨小巷賣杏花的聲線

期盼的雨聲是這樣，溫和有韻

可似戴望舒筆下的紫色雨巷

容一把傘撐盡情愫與雅致

或殘荷聽雨，滴水穿巖

能享受心的水珠在緩慢滾動

七月的雨卻泄憤般

粗暴，洶涌，猛烈

仿若張飛的軍隊上戰場

黑壓壓大刀，掘地三尺

把無處躲藏的熱量捉出來

慘死的叫，濺得離地三尺高！

遭殃的該是弱小植物吧

不，那些小樹，小花和小草

它們用柔弱乞憐，把暴戾的

刀尖，留給忠厚的大地！

滾過肆虐暴風雨的大地

吞咽著渾濁的羞辱，苦水

嗆得發出撕心揪肺的咕咚

那最低處無聲無息的大地

承受過渴和餓，又承受著

肆虐摧殘和無知譏諷的大地

那只會承受只會沉默的大地

在燈的深處，發出

幽暗的光，泥土中金子的高！

——沒有一種高，能高過大地！

肅然起敬的大雨之夜

她看著睡眠展成荷

無邊的荷葉向四周伸展

地衣一樣，想貼近大地

在夢里

那柄承受著雨水的荷

夢見自己的心須

緊緊抓住大地的手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