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要生更要養（之一）
—— 新時期廣東音樂之創作與傳播

文|童音

孩子要生更要養（之一）
—— 新時期廣東音樂之創作與傳播

文|童音

請不要說：現在的一首歌要想紅太難。

請不要說：現在的歌沒有以前的老歌好聽。

毫不夸張地說，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之前，只要是從事音樂創作的人（那時的音樂人是小群體），都有可能寫出一首甚至幾首紅遍全國的歌曲。

實事求是地說，現在的歌曲質量（無論是詞曲演唱還是制作水準）毫不比那個年代遜色，應該說更強。

時代在發展。時代不同了。我們不能做“一代不如一代”的“九斤老太”。

我們不是沒有好歌，我們缺乏傳播。廣東是音樂大省，廣東應該成為音樂強省。廣東，有條件。

“洋孩子”是怎么養的

先來看一些枯燥卻左右著行業走向的數據和相關信息。

■“洋孩子”的成長環境

IFPI（國際唱片業協會）《2016年全球音樂報告》顯示：2015年全球音樂產業總營收為150億美元，較上年增長3．2%，創下近20年來最高漲幅。其中，數字音樂營收達到67億美元，占據音樂市場總營收的46．6%。

流媒體音樂服務營收在2015年較上年增長了45．2%，占據全球音樂產業總值的19%。其中，流媒體成為數字音樂主要營收渠道，占據數字營收的43%。全球音樂產業已經開始適應數字時代。

小貼士：流媒體是指采用流式傳輸的方式在Internet播放的媒體格式。 流媒體又叫流式媒體，它是指商家用一個視頻傳送服務器把節目當成數據包發出，傳送到網絡上。用戶通過解壓設備對這些數據進行解壓后，節目就會像發送前那樣顯示出來。

唯一不變的是“變”。音樂產業也是如此。2015年，就在在全球音樂產業界一致預估流媒體有望成為最主要的數字收入來源之時，有著音樂產業風向標之稱的美國（當年的付費下載轉而超越流媒體，前者占40%，后者占32%），蘋果、Spotify和Pandora三大音樂流媒體巨頭又不約而同地再次轉頭回歸“演出市場”，試圖借演出來推動客戶端的直播功能和社交功能發展，以吸引用戶，增加用戶的粘性度。

可以肯定的是，作為制作技術和傳播手段的數字音樂，已經成為當下全球音樂發展的相對“不變”的趨勢；而作為內容的音樂創作和市場需求，則永遠在變化之中。

■“洋孩子”長得肥壯的主要兩大保障

孩子的成長需要監護人的保護。

首先，“洋孩子”有著相對健全的音樂版權保護。

以美國為例。美國的詞曲作者獲得收益的途徑大致有13種之多：機械復制版稅、機械同步版稅、音樂作品公播版稅、同步許可版稅、印刷版稅、數字下載機械復制版稅、流媒體機械復制版稅、非交互式數字流媒體公播版稅、交互式流媒體公播版稅、數字同步許可、數字出版版稅、彩鈴機械復制版稅和彩鈴公播版稅（我們不妨對照一下，受益幾何？呵呵）。詞曲作者或者版權擁有者在市場運作下，通過多種途徑，長期獲得相對完整的版稅利潤的回報。

事實上是，作為生產方的音樂人，除了創作，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參與到版權保護的復雜工作中去。美國的詞曲作者一般通過與音樂代理商簽訂代理協議，同時把部分權利轉讓給音樂代理商（通常為收益各占50%）。

音樂代理協議主要有以下幾種：

（1）單首／幾首歌曲代理協議；

（2）獨家代理協議；

（3）共同代理協議（詞曲作家可以分得75%的收入）。

而音樂代理商澤主要通過以下代理業務贏得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利益：

（1）預付款和版稅（歌曲管理服務）：音樂代理商可以憑借自身經驗和熟知行業內不同項目的版稅比率等優勢，在談判桌前為詞曲作者們爭取更高的授權費用，增加收入。

（2）歌曲開發：音樂代理商對歌曲進行不同程度的推廣，并通過拓展授權渠道以增加版稅收入。

（3）國外收入：音樂代理商們往往通過隸屬機構收取所代理歌曲在其他國家的收入。

其次，“洋孩子”有著相對合理的評選機制。以格萊美獎評選為例。作為世界音樂界最重要的音樂獎項，之所以能夠為世界音樂人最關注的的獎項之一，除了美國是全球流行音樂的中心、代表了流行音樂最高水平之外，還有三個重要原因：

一是權威性：美國錄音學會由資深音樂人組成，會員過萬。包括歌唱家、演奏家、詞作者、作曲家、指揮、樂評人、音樂錄像片制作人，甚至攝影、解說詞作者等15類專業人員。二是公正性：格萊美音樂獎的評選有一套十分嚴格的制度和程序。選自當年的被推薦作品首先要經過來自音樂界各個領域的150多名專家的篩選和資格確認，再進行嚴格的分類二輪評選。三是強力的推廣：格萊美獎的名氣與電視轉播密切相關。電視將格萊美變成了豐富多彩的音樂節目，向全球直播（每屆格萊美頒獎晚會都會吸引全球100多個國家10億以上觀眾的收看）。

格萊美的提名是由所有成員（注意：是“所有”，選票郵寄到各成員手中）推薦，再根據得票情況分門別類。分類處理過的提名名單，除了特殊技術項目另交各分會推選的特別委員會決定入圍之外，其余的項目都交給學院成員進行第一輪票選之后，交由委員會進行第二輪投票（評委的權利也多有限制）。最后的評委選票以郵寄的方式交由專門的會計事務所統計和保管，并嚴格保密至頒獎典禮的當天公布。

格萊美的評選程序是選拔出優秀“孩子”的重要保障。

我們的“孩子”的成長環境

與歐美發達國家相比，我們的“孩子”處于“中國特色”的大環境之下，即，市場化與政府行為的交織之中。與我國的人口數量成比例的是，我國的音樂作品產量相當驚人，但缺“姚明”，這是事實的現狀。這也是黨和政府呼喚打造文藝創作“高峰”的原因之一。

■國內的音樂市場

據《2016音樂產業發展報告》（北京“2016第三屆音樂產業高端論壇”）提供的數據：2015年，中國音樂產業市場總規模為3018億元

（約合2076美元，這是規模數據，產業總營收數據未有提供）。音樂產業規模在國家文化產業總體規模中的比值占文化產業總體市場規模的8%，接近廣播影視和廣告等行業市場規模。

從結構比例上看，我國的音樂產業包括核心層（實體唱片、音樂演出、數字音樂、版權管理等）、關聯層（樂器、音響消費等）和拓展層（影視劇游戲動漫音樂、卡拉OK等）三大部分。2015年，三大層的產值規模分別為：665億元、1456億元和896億

（可以看出：音樂產業的核心層規模反而最小，這也反映出核心層存在的問題與被動）。

報告對我國音樂產業市場未來趨勢（至2020年）分析顯示：

（1）人均GDP的穩步上升為音樂行業的發展提供了樂觀的物質基礎。到2018年，我國人均GDP將達1萬美元（這是娛樂行業發展的重要關口，娛樂音樂行業有望迎來更大發展）。

（2）90后成為消費生力軍，精神需求的特性將孕育新時代的粉絲經濟。CNNIC（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統計顯示，2012-2015年，90后在線購票（從電影在線購票也能側面說明問題）比例，從26%上升到62%，90后正在加速成為消費新興力量。

（3）成熟開發體系助力音樂IP價值顯現。在傳統娛樂產品開發體系如電影、電視劇中，音樂起到的是輔助性作用，所占份額十分有限，但IP（網絡互連協議）時代的到來，使得音樂IP可以成為整部作品創作的源頭，音樂的價值將得到深度開發。

（4）版權監督不斷加強。2012年發布的《著作權法》修訂草案，更加細化了對于互聯網相關著作權的保護，加大了著作相關侵權行為的懲處力度。2015年，發布的《深入實施國家知識產權戰略行動計劃（2014-2020年）》（國務院辦公廳），設立了具體的知識產權保護量化指標，加強知識產權相關開發運營支持和執法力度，行業發展有望逐步走上正軌。

（5）數字音樂市場進入高速發展期，移動音樂成為主流。

我國網民的各類應用使用率中，音樂以77．2%排名第四，高于視頻、游戲和購物，體現出對音樂的剛性需求。網民音樂偏好調查顯示，56．6%的網民主要使用手機聽音樂。移動音樂將成為我國網民聽音樂的主要形式。

（6）在線演唱會成為行業新增長點。作為音樂產業鏈上重要的一環，我國的在線演唱會將成為行業發展的新增長點（但阻礙我國演唱會市場發展的最重要原因是與人均GDP不成比例的居高不下的票價，后文另述）。

■政府為主導的音樂創作

從創作與市場的關系來看，國外的音樂大致分為兩類：市場化音樂（以流行音樂為主）和純凈音樂（以嚴肅音樂為主）。我國則多出一個類型：主旋律音樂（對于什么是“主旋律音樂”，后文另述。國內的嚴肅音樂也多有意識形態的傾向）。

意識形態決定創作和演出走向。近年來，以政府為主導的音樂創作主要圍繞“中國夢”、“一帶一路”、“記住鄉愁”等關鍵詞展開。藝術形式上趨向融合戲劇、美術、多媒體等跨界手段，具有一定創新意識；創作群體則主要是集中在北京、上海、廣東等專業藝術院校以及院團職業作曲，作品多以藝術音樂為主；演出則大多依靠國家及地方政府資助，一些社會民營機構和資本也多有積極參。

首先來看看創作層面（以下分析依據陳瑜《略論當下音樂創作轉向的趨勢》）。

（1）室內樂。室內樂因其樂隊編制的靈活多樣備受作曲家青睞，也成為創作豐產的重要領域。2015年，我國的民族室內樂和新型民族室內樂創作尤為活躍，并呈現出回歸傳統的創作趨勢，作品大多注重旋律可聽性。新型室內樂創作更注重表現形式上的創新拓展，積極尋求與電子科技或其他藝術形式的結合，與過去追求新奇音響的潮流相比，折射出業界對中西觀念和技法融合的探索。當然其中仍有一些作品囿于形式上的新異，內涵不夠。

（2）管弦樂。目前國內各大專業音樂院校以及各大綜合類、各大城市專業交響樂團及民族樂團、國內外音樂節等，為管弦樂的創作和演出提供了很多的機會。管弦樂的發展通過中國交響樂聯盟等相關協會以及演奏團體內部間的交流促進，我國已經形成了一套較為完善的創演和管理體系。如第32屆“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推出的27臺原創作品及新人演出節目，不少作品就具有一定的藝術水準，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當代舞臺藝術強調多元“跨界”的創作理念，不失為民族器樂創作創新思路的一種有益探索。然而，大眾對新作品的接受程度依然低于傳統樂曲，這也反映了當下國內民族器樂創作現狀的某種焦慮和無奈。

（3）舞臺音樂。近幾年，各類舞臺音樂藝術創作呈現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內容涉及廣泛，數量大幅提批表現抗戰題材的大型作品、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以及舞劇作品、音樂劇、清唱劇等，都在內容與形式的結合方面都做出了不同程度、不同方向的探索。但制作倉促、藝術處理粗糙、劇本文學語言粗鄙化等現象依然存在。如何處理劇本結構與作曲二者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好器樂與聲樂在歌劇中的關系，如何理解歌劇的民族化問題，使作為“舶來品”的歌劇音樂劇與中國觀眾在認知和審美層面上進一步產生共鳴等，仍然是歌劇音樂劇創作必然面對的重要問題。

（4）電子音樂創作。我國的電子音樂起步雖晚，但技術運用和創作理念直接與國際接軌，也有一些優秀的作品問世，一批富有中國音樂風格特點的電子音樂創作開始受到國際電子音樂創作界的關注。以上海、北京為代表的國際電子音樂節在音樂觀念、技術類型、理論建設等諸多領域與目前國際該領域的前沿動態緊密接軌，在國內電子音樂發展中具有引領意義。但其傳播仍多限于專業創作領域，其應用型特點還未得到真正開發。

（5）聲樂作品的“井噴”。僅在2015年，全年就有近2000首聲樂作品（市場化的流行聲樂不在此列，數量更是驚人），這些作品的創作出口主要是政府性各類大型活動的作品征集與比賽。

當下，我國音樂創作空前繁榮，但所面臨的問題仍然是形式與內容如何創新的問題，如何講述新時代的生活經驗，講述中國人的故事，體現新時期的精神內涵，需要將目光重新聚焦民族音樂傳統，深入挖掘內涵并以新的觀念和語言形式重新表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