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懷：永不隕落的『兩彈』之星

□ 梁俊英

郭永懷：永不隕落的『兩彈』之星

□ 梁俊英

1999年9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追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的7名功臣中，有一個令許多人感到陌生的名字，那就是郭永懷。他是中國力學科學的奠基人和空氣動力研究的開拓者，為發展我國的導彈與核彈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1968年12月5日，郭永懷在飛機降落墜毀中犧牲。犧牲的時候，他與警衛員一起用身體保護了對國家有重要價值的科技資料。他是唯一獲得“烈士”稱號的“兩彈一星”元勛。

一

1909年4月，郭永懷出生于山東省榮成市滕家鎮西灘郭家村一個家境殷實的農民家庭。從小他就聰明伶俐，被父母視若掌上明珠。17歲那年，郭永懷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青島大學附中，成為四鄉八鎮第一個公費中學生。

20歲那年，郭永懷考取了天津南開大學預科理工班。1931年7月，他從預科班畢業后直接轉入本科學習，攻讀物理。由于他對光學感興趣，1933 年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在光學專家饒毓泰門下繼續深造。1935年畢業后，郭永懷留校做助教兼做研究工作。

1938年夏天，中英庚子賠款基金會留學委員會舉行了第七屆留學生招生考試。在3000多名考生中，力學專業只招一名。而考試結果是，郭永懷與錢偉長、林家翹一起以5門課超過350分的相同分數同時被錄取。

1939年12月，郭永懷與錢偉長、林家翹等22名同學登上了前往加拿大留學的輪船。上船后，他們發現自己的護照竟是日本政府簽發，上書“允許在橫濱停船三日，上岸游覽”。他們認為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時期，寧可不留學，也不能接受侵略者的簽證，于是，紛紛攜行李下船。直到1940年，郭永懷一行才又得到前往加拿大學習的機會。

1941年5月， 郭永懷轉入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繼續攻讀博士學位，在航空大師馮·卡門教授的指導下研究空氣動力學，他出色的研究成果令美國專家刮目相看。此后不久，他又與錢學森合作寫出了震驚世界的重要數論論文，為解決跨聲速飛行問題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從此，郭永懷名聲大振，被加州理工學院特聘為研究員。

二

1945年，郭永懷受聘到康奈爾大學任教，他的研究成果為人類突破音障、實現超音速飛行做出了重要貢獻。其間，郭永懷晉升為副教授、教授。新中國誕生前夕，郭永懷在康奈爾大學參加了中國留學生的進步組織——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

1949 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消息傳到了大洋彼岸，郭永懷激動萬分，他恨不得立馬就飛回祖國母親的懷抱。他在后來發表的《我為什么回到祖國——寫給還留在美國的同學和朋友們》一文中說：“在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時代，我自以為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們都有責任回到祖國，和人民一道，共同建設我們美麗的河山。”

1953年7月，朝鮮停戰協定簽訂，日內瓦中美大使級會談開始。經過中國政府的努力，美國被迫把禁止中國學者出境的禁令取消，但以“維護國家安全”為由設置了種種障礙。1955年9月，被美國監視拘留了五年的錢學森得以歸國，錢學森臨行時與郭永懷約定，一年后共同為祖國崛起效力，郭永懷不禁熱淚盈眶。

錢學森一歸國，郭永懷就坐不住了，整天盤算著回國的事。那時，美國的許多朋友、包括已經加入美籍的華人朋友都勸他：“康奈爾大學教授的職位已經很不錯了，孩子將來在美國也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何必回國呢？”

一面是美國優越的科研和生活條件，一面是祖國的需要，何去何從？郭永懷毅然選擇了祖國的需要。為了避免美國當局節外生枝制造麻煩，他把自己沒有公開發表過的書稿，統統付之一炬。當時夫人李佩勸阻說：“何必燒掉？留下回國還有用。”郭永懷卻說：“這些東西都裝在了我的腦子里了，屬于自己的知識，美方無法扣下。”

1956 年9月30日，郭永懷放棄了美國康奈爾大學教授的優厚待遇，攜妻女沖破重重阻撓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三

郭永懷回到祖國后，錢學森推薦他擔任了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副所長。不久，周恩來總理在中南海接見了他，問他有什么要求，郭永懷焦急地說道：“我想盡快投入工作……”之后，他便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高超空氣動力學、爆炸力學、電磁流體力學、飛行力學和固體力學的研究和指導工作之中，其研究成果不斷引起國際科學界的矚目。

1960年，黨中央決定自行研制核武器。郭永懷臨危受命，他與王淦昌、彭桓武成為中國核武器研究最初的“三大支柱”。郭永懷當時擔任九院副院長，負責力學和工程方面的領導工作。他一方面為科研人員傳授爆炸力學和彈頭設計的基本理論，另一方面致力于結構強度、振動和沖擊等方面的研究，組織開展了一系列的前期試驗。

1961年初春，周恩來總理在中南海西花廳接見了郭永懷、王淦昌和彭桓武，周總理深情地勉勵他們：“我們剛剛起步的國防尖端事業，需要尖端人才。你們是當之無愧的尖端人才，黨和人民寄希望于你們啊！”同年7月，郭永懷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為了加快核武器的研制步伐，1963 年，黨中央決定將集中在北京的專業科研隊伍，陸續遷往青海新建的核武器研制基地。“兩彈”研制基地位于海拔3800多米的高原地區，那里氣候變化無常，試驗現場寂寞荒涼，寸草不生。在高原作業，會因缺氧而造成頭暈、胸悶、心悸、厭食，加上要搶時間爭速度及營養跟不上，郭永懷和不少科研人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當時已經年過半百的郭永懷與大家一起，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經常在試驗現場風餐露宿。有幾次，他差點暈倒了，但稍作休息又硬挺著和科研人員一道作業，一道攻關。在對核裝置引爆方式的采用上，郭永懷提出了“爭取高的，準備低的，以先進的內爆法為主攻研究方向”。為確立核武器裝置的結構設計，他提出了“兩路并進，最后擇優”的辦法，為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確定最佳方案，對一些關鍵問題的解決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1963年7月25日，美、蘇、英簽署了《禁止大氣層、外層空間和水下進行核試驗條約》。這個條約十分明顯，就是妄圖阻止中國成為核國家。為此，黨中央下達了更為明確的命令：做好一切準備，在1964 年年內爆響第一顆原子彈。

1964 年10月16日下午3時，在西北高原浩瀚的沙漠上，一聲巨響，中國的第一顆原子彈炸響了！當蘑菇云升騰之時，郭永懷和他的同事們無不歡呼雀躍！

四

原子彈的爆炸成功，使郭永懷等科學家們士氣大振。緊接著，他們又投入到新一輪戰斗中……

1965年9月，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的研制工作再次啟動，郭永懷受命參與“東方紅”衛星本體及返回式衛星回地研究的組織領導工作。1968年10月3日，郭永懷又一次來到試驗基地，為我國第一顆導彈熱核武器的發射做試驗前的準備工作。可誰也不會想到，這竟是他最后一次來到他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試驗基地。

1968年12月4日，在試驗基地整整待了兩個月的郭永懷，在試驗中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他急著趕回北京，便搭乘了夜班飛機。12月5日凌晨，飛機飛臨首都機場，在距地面約400米時突然失去平衡，偏離跑道，扎向1公里外的玉米地，瞬間騰起一團火球……

當人們找到郭永懷的遺體時，發現他常穿的那件夾克服已被燒焦了大半，而他和警衛員牟方東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當人們費力地將他倆分開時，發現郭永懷的那只裝有絕密資料的公文包完整無損地夾在他倆胸前……在飛機遇險、生命將盡的最后瞬間，郭永懷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對我國科研事業極為重要的資料。

周恩來總理得知郭永懷犧牲的消息后，頓時流下了眼淚，良久不語。錢學森傷感不已地嘆息：“一個全世界知名的優秀力學專家離開了人世！”遠在青海核試驗基地的同事們聽到這一噩耗，全都陷入一片悲傷中。

在郭永懷犧牲的第22天，我國第一顆熱核導彈試驗獲得成功。一顆騰空而起的巨大蘑菇云在荒漠中向世界發出隆隆巨響，仿佛在祭奠他的在天之靈。在他犧牲不到兩年，1970年4月24日，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發射成功。1968年12月2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內務部授予郭永懷烈士稱號。1999年，他被追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是唯一以烈士身份被追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