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艷
【摘要】對當下網絡空間自媒體言論失范現象進行透視,可以總結出自媒體意見表達之亂象:虛假性表達、情緒性表達、低俗表達、暴力表達等迭出。自媒體意見表達這個“原生態”的言論場域,借助網絡的匿名性,使表達主體喪失了現實生活中的道德約束,加上網絡參與主體素質參差不齊以及政府監管法規的缺位,是網絡言論失范的原因。對自媒體意見表達亂象的治理,需要通過自律之治和法律之治的結合,使網絡參與者既在自律機制的約束之下又在法律他律強制規制之下達到對自我行為的管理,并產生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和道德觀的認同以及對法律的敬畏,從而達到凈化網絡空間的目的。
【關鍵詞】自媒體意見表達;自律機制;法律規制
2016年11月的美國大選給了我們深刻的啟示:特朗普當選總統對美國政界精英來說是意料之外,然而將其放在自媒體之下,卻有其必然性,因為我們已經不能用傳統思維來衡量互聯網,特朗普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了或者說迎合了網絡傳播的虛假新聞、極端情緒等傳播特征,充分利用Facebook和Twitter等自媒體,獲得了這部分非理性群體的選票支持。由此可知,自媒體表達亂象不僅影響網絡空間秩序,而且對現實空間乃至政治生態同樣有著深遠的影響,對其現象及原因進行深入研究,是規范網絡空間秩序的前提。
一、自媒體意見表達之亂象
(一)虛假性表達
在中國傳統社會,人們既缺乏言論表達的空間和條件,更缺少言論表達的政策和法律支撐。自從網絡成為人們可以隨意發表意見的場域后,表達之意愿似乎日益高漲,而且不管表達之內容是否屬實、適當,似乎發聲就是為肆意享有這個說話的權利。于是,作為信息集散地的網絡,也成為虛假信息的溫床。一是網絡謠言。一些網民針對公眾比較關注、能夠引起同情的事件,如解救兒童、搶孩子、地震等信息編造網絡謠言,如2010年山西地震謠言、各地的搶鹽風波等都帶來了一定的社會和經濟秩序混亂;或者利用自己在網絡上的知名度和關注度,為獲取某種利益而肆意造假,污染網絡環境,如2013年被查處的“秦火火”案件;更有甚者,捏造“世界末日論”等,引起民眾心理上的恐慌。二是網絡假民主。網絡假民主有人稱之為“民主哄客”,是指利用網民政治參與熱情和網絡參與便捷化的特點,對他人施加影響,左右他人意見表達,希望能夠主導網絡社會話語權,把控網絡輿論導向的網絡群體。“民主哄客”們深諳信息傳播和輿論引導規則,懂得網絡操作技術,他們研究政策走向,以匿名或實名的方式就某一項政策設置議題,制造輿論熱點,或借助某公眾人物的只言片語斷章取義,為輿論造勢,掌控輿論走向。三是網絡虛假信息。如果說網絡假民主主要以政治性為主的話,網絡虛假信息則大多指向商業利益。一些網絡水軍受雇于某些網絡公司或企業,為了謀取不正當利益,運用網絡手段在自媒體平臺上發帖造勢,或采取暗中刪帖或故意發布所謂權威觀點的方式影響公眾的判斷力;有些商業競爭對手,在自媒體平臺上誣陷攻擊誹謗競爭對手,嚴重影響了網絡商業競爭規則,使網絡信息可信度大打折扣。
另外,從眾表達、跟風式表達,或因為數字鴻溝導致的非真實性表達,都可稱之為虛假性表達。只是這類表達并不帶有主觀上的惡意,而是基于表達者的無知或信息不對稱情形下的表達,是在龐大、繁盛的網絡掩蓋下的一種虛假。
(二)情緒性表達
情緒性表達主要是指網絡情緒的爆發和宣泄,表現在語言上的謾罵和情感上的宣泄。在這個激烈競爭的社會,人們要為自我的壓力尋找一個出口,網絡可能是這種不良情緒宣泄傷害較小的地方,于是網絡就成為這種情緒性表達的首選。一是無理由的網絡謾罵。借助網絡這個虛擬的空間,隱蔽了參與者身份的同時,也隱蔽了參與者在現實生活中的道德缺陷,在網絡中肆意謾罵詆毀、肆意狂歡,從而享受由此帶來的快感。一項調查顯示,近八成的社交用戶認為自己在網絡上變得粗俗,一言不合就爆粗口,遠不如現實生活中表現得禮貌和文明。二是發泄私憤。利用網絡這個信息自由平臺,不少網民把生活情緒、工作情緒帶到網絡空間,肆意宣泄。當網絡上某些事件引起或者切合了參與者的某個神經,引起其情感共鳴,便參與其中發表一些帶有傾向性或有失偏頗的言論,肆意渲染。有的網民認為自己在現實生活中遭遇了不公平待遇,就把不滿情緒宣泄到網上,肆意擴大。還有的出于對社會不公感、被剝奪感、階層隔離感等的苦悶和絕望以及對貪腐現象的憎惡等,在現實生活中無處傾訴,便在網絡上尋求慰藉,遇到網絡上相同信息的傳播,便集聚和轉發。這種不良情緒在網絡中很容易“扎堆”,成為公共事件形成的潛在因素。三是網絡民意審判。當下網民的權利保護意識不斷提高,對于涉及公民的權利保護事件或公眾關注度較高的涉法事件,他們普遍關注,但往往帶著自己的個人意見和情緒反映,傾向性地發表某些不滿和憤怒,從而為群體性事件的發生推波助瀾,影響了法院的正常審判。如著名的“藥家鑫案”和被網民稱為“賽家鑫案”的“李昌奎案”,這些刑事案件都是與公民的財產和生命直接相關的,經過被害人在網絡上的哭訴,以及媒體對犯罪現場、作案工具等殘忍信息的報道,繼而在網絡上傳播,成為引起情緒性民意的源頭和素材。
(三)低俗性表達
隨著網絡的普及和網絡技術的發展,互聯網逐漸成為一個公共話語空間,人人都可參與其中,于是人的不同特性、不同心理和不同需求都一覽無余地展示于這個平臺上,而且網絡的匿名參與,為一些有著特殊需要的表達者隱去了現實中身份暴露的尷尬。于是,網絡色情、污言穢語等充斥于網絡,主要表現為網絡淫穢色情,如網絡色情視頻、圖片和網絡淫穢語言。低俗信息并非是一個新問題,其對道德的損害尤其是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響長久以來都為世界各國所擔憂,并采取嚴厲的管制措施。
(四)暴力表達
網絡暴力表達是上述非正常表達的一種升級,是網民在網絡上的暴力行為,是現實空間里暴力的延伸。網絡暴力不同于現實社會中的暴力,主要表現為一種語言上的暴力,是利用自媒體平臺及語言文字對他人進行的攻擊,如網絡誹謗、網絡中傷、網絡人肉搜索等。表現在對網絡上未經證實的事件發表對當事人具有人身攻擊的言論,如謾罵、侮辱等;公開網絡上未經證實的事件中當事人的個人信息,如公布其姓名、電話、工作單位等涉及個人隱私的信息;暴力言論甚至侵擾了當事人親友的正常生活和工作。暴力表達是對道德底線的挑戰,是對名譽權和隱私權的侵害。網絡暴力尤其偏好一些婚外戀事件、家庭暴力事件、道德犯罪事件等,這些事件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有違社會公德,發布者正是抓住這一點肆意公開事件信息,引起網民的參與和討論,在網絡上形成口誅筆伐之勢,最終侵害了當事人的名譽權和隱私權。
二、自媒體意見表達亂象之原因
(一)網絡傳播參與主體的差異性明顯
1.網民素質參差不齊
2016年第3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2015年新增網民中,低齡(19歲以下)占比46.1%;截至2015年12月,中國網民性別結構中,女性網民占46.4%;整個網民中10歲~39歲占75.1%,其中20歲~29歲年齡段占29.9%。另外,《2015微博用戶發展報告》顯示,17歲~33歲年齡段是微博的主力軍,而且此年齡段是移動互聯網的主要用戶,占全部移動用戶的83%。從上述網民的結構性數據比較發現,網民年齡低、學歷低、收入低(被稱為“三低”網民),同時男性網民多于女性網民,這種網民結構對意見表達的非理性現狀有一定的推動作用。首先,網民的學歷低、年齡低,導致其價值觀和社會經驗以及對事物的認知能力都不高,甚至其人生閱歷以及事業都處于剛剛起步階段,而且又處于思想比較活躍的階段,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出現跟風、從眾、情緒化等傾向。其次,網民認知水平低、個人收入不穩定,其社會經濟地位相對低下,導致其會有人生挫敗感,網絡成為其不良情緒的發泄出口。
2.互聯網文化浸染之下的網民缺乏對人文性問題的叩問
互聯網文化帶來的文化變革正在世界范圍內發生,2011年爆發的由突尼斯一名青年自殺引發的、隨后波及中東北非的“人民起義”就是典型例證。互聯網文化的去中心化、去權威性、去組織化特征,正在與傳統文化漸行漸遠,讓沉溺于網絡中的一代尤其是青年人對傳統等級社會結構的認知逐漸弱化,在文化認知中逐漸加入了自我認知和自我意識,混雜于網絡多元化的觀念之中,形成一種冷漠、疏離的文化形態。主要表現在:其一,互聯網文化變革帶來了傳統文化的阻隔。在我國,傳統文化的斷層并非起源于互聯網,而是源自“五四”運動以來中國知識界對傳統文化的反思,只不過在互聯網出現后這種斷層表現得更加明顯,互聯網上盛行的狂歡、戲謔、調侃、惡搞等特征再次加深了這種斷裂。其二,自媒體碎片化閱讀導致網民人文素養的缺失。當文化進化的機制被打破以后,傳播的方式就占據了人類文化變遷發展的主流,而建立于新的傳播技術之上的自媒體所能提供的個性、自由空間日益改變著人們傳統的閱讀方式,使個體滿足于粗淺、短暫的思考,而缺乏對道德、人性、人生終極問題的叩問,其結果便是現實社會中真實的人際關系被忽略,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加深。其三,互聯網問題重塑了年輕人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互聯網文化呈現出對道德文化明顯的解構傾向,表現出來的是一種“神馬都是浮云”的心態,即便是神圣的東西也可以拿來惡搞。如2016年10月流行于網絡的“藍瘦,香菇”事件便充分顯現了這種戲謔心態下的冷漠和無情。
(二)網絡空間的虛擬性消解了現實空間的規則約束
網絡空間的低俗性表達、網絡暴力表達以及部分情緒性表達,都是因為網絡空間的虛擬性,讓一些網民一時喪失了道德約束而變得肆無忌憚。
1.網絡空間的虛擬性為網絡空間表達失范行為提供了技術上的可行性
網絡傳播的開放、自由、匿名、把關人缺位等特點,為網民自由表達提供了可能場域,配以上述網民素質參差不齊、網絡文化建設滯后等特點,網絡信息魚龍混雜在所難免。如為迎合一些特定群體的低俗性表達,只有在這個虛擬的空間里,才有“繁衍迅速”“屢禁不止”的可能。
2.網絡空間的虛擬性為部分異質文化提供了行為上的便利
網絡可以說是個多元的文化格局、多樣的文化思潮、多變的價值觀念共存的大染缸,在這個相對自由的天地,公眾的思想觀念和價值選擇相對自主。現階段我國公民中相當一部分人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缺乏信任感和歸宿感,此種情況下網絡中充斥的多元化平等、民主等觀念漸趨濫觴,對于網絡熱點事件也慣于采取一種對抗性的集體行動。如網絡民粹主義,其往往是對現實政治和體制的不滿和反叛,打著“民主”或“自由”的旗號,引導民眾輿論,形成民眾與政府的二元對立局面。再如網絡中的“叫獸”“磚家”等稱謂就是網民對知識分子的一種貶損。這種情緒集聚于網絡,通過自媒體的加速傳播影響著輿論走向,是網絡表達亂象的深層原因之一。
3.網絡空間的虛擬性折射和放大了現實空間的道德失范
網絡上充斥的個人主義以及私利化傾向明顯,使網民從自我視角出發,站在自我的利益立場來反映問題、陳述想法,只關注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以“我”的訴求為出發點,這些在網絡空間中都不受現實社會中種種道德教條的束縛,可以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觀點宣泄出來。于是,不明事理、隨意跟風的評論等現象也層出不窮,如網絡中的“人肉搜索”等網絡暴力便是在網絡虛擬性之下道德失范的結果。
(三)相關立法的空白導致網絡監管缺位
在網絡社會,所有單位成員——個體,運用新的傳播媒介使個體之間高度相連,這些相連的網格就像一個龐大的蜘蛛網,蜘蛛網上的每個節點都是傳播源和接觸者。信息在這樣一個去中心化的網中傳播,要想控制信息或像傳統媒體傳播時代對信息進行事先的審查等變得非常困難,無論是內容入網把關還是傳播過程中的技術把關,在當下都顯得不成熟和欠缺。總體來看,目前我國關于網絡規制的立法存在諸多問題:
1.法律規定散亂
規范網絡空間的法律法規目前不算少,但大都位階不高,散亂于各部門法和行政法規之中,大都是政府各部委根據現實需要頒布的部門規章和規范性文件,而非立法機構意義上的法律。2016年11月通過的《網絡安全法》可謂緩解了當下網絡規制立法散亂之現狀,但該法2017年6月才正式實施,其實施效果還有待實踐檢驗。
2.管理主體多元
2006年中央十六個部門聯合印發了《互聯網站管理協調工作方案》,其規制主體包括公安部、教育部、文化部、信息產業部、國家保密局、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等眾多部門,其效果可想而知。這種立法的結果,導致很多部門對網絡言論都有監管權和行政處罰權,把網絡不良言論都納入自己的管轄范圍,“面對權利時一哄而上,面對義務和責任時相互推諉[1]”的現象時有發生;在司法實務中也導致司法機關的無所適從;在執法領域,不同地區的政府規章針對相同的問題會做出不同的規定,執法部門交叉執法、權責不一致的現象,導致多頭執行現象,增加了執法的隨意性。
3.網絡立法公眾的參與度不高
我國的網絡監管立法明顯呈現對策性立法特征,如“九不準”(2000年國務院公布實施的《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十五條之規定和國家網信辦2015年發布實施的《互聯網用戶賬號名稱管理規定》第六條之規定的內容)、“七條底線”的限制性規則,都是為了臨時適應網絡某一階段出現的某些現象而做出的規定,從宏觀角度來講其不具有適應性,這種應急性立法缺乏公眾的參與。
4.只強調政府監管,缺乏對網絡監督主體權利的救濟性規定
重監管輕救濟,缺少政府因違法行使監管權力侵害網絡主體合法權益的救濟性規定。這種只強調監管還體現在政府的運動式執法中,如最近幾年我國針對網絡行為的專項行動,政策制定者企圖控制言論的入口,而忽略了自媒體傳播的新特點,更忽略了規制對象的權利實現,導致規制效果不佳。
三、自媒體意見表達亂象的治理之策
自媒體意見表達一定程度上讓公眾的話語權有所提高,但如前文所述也一定程度上走向了異化,這是“權力”的秉性所致。在表達權不斷發展并得到充分保障的同時,19世紀西方發達國家便因新聞自由濫用的現象而提出了新聞自律。與法律的強制性規范不同,自律是一種軟性的社會規范,強調參與者主觀意識上的認同和遵循,英國媒介法上一直奉行“以自律換自由”理念便是強調這種自律的作用。自律實際上與私法上的契約理念不謀而合,即“在社會成員中建立一種契約制度,以統一的社會規范對人們的行為邊界和行為方式加以界定、規范,使任何人的活動不能危害社會公共秩序,不能妨礙他人的自由發展”[2],其包含的自治理念對網絡規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是傳統新聞自律的概念。傳統的媒介自律條約約束的是媒介——媒介組織和新聞從業者,是從職業規范的角度出發的一種行業約束。而自媒體的發展讓人人都成為媒介,要用自律條約來約束如此海量的網絡參與者以達到網絡規制的目的,其難度大大提高,因此新媒體時代自律機制的設計應考慮廣泛而海量的網民,要發揮公眾參與的作用。
(一)建立網民自律約束機制——第一道防線
自媒體傳播讓公民人人都有麥克風,成為集信息發布者、受眾、評論者乃至自我信息管理員等多種功能的集合體。同時,網民處于整個網絡社會的最底層,是接受和提供網絡海量信息的第一關。然而,由上文對自媒體失范的論述可知,網民的素養相對偏低是導致自媒體意見表達失范的原因之一,因此處于自媒體自律金字塔最底端的網民成為建立自媒體自律約束機制、構筑自媒體規制的第一道防線。在這個自律金字塔中,公民身份不同,其承擔的自律約束責任也應有所差異:
1.普通公民的道德自律
要提升公民的媒介素養,對公民進行自律教育主要應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首先要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和習近平總書記逐漸意識到網絡是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場域,要抓住網絡這個便捷、快速的傳播渠道,扎實有效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宣傳和教育。其次是培養法治思維和提升法治意識。法治思維和法治意識也是公民理性精神培育的一個重要方面,網絡上的圍觀、起哄、惡搞、對生命的漠視等都源于公民理性精神的欠缺,網絡上的“人肉搜索”等網絡暴力無不顯示網民法律意識的缺失。再次是培育道德意識。網絡的虛擬性和隱蔽性使網民的道德意識不斷弱化,網絡上經常出現打著道德的旗號對他人的行為肆無忌憚地評論甚至是辱罵,這看似充滿了愛和正義,其實是道德審判。普通網民處于自媒體自律的最底層,如果其媒介素養提高了,道德意識增強了,便能做到不盲從、不跟風,做到自我言論的規范管理,這是規制自媒體意見表達的第一步。
2.不同從業者的職業自律
如前所述,擁有自媒體賬號的不僅僅是普通網民,還有不同領域的從業者。一直以來,我國就比較重視職業道德教育,各行各業都有自己行業的職業道德規范。在網絡空間中的網民除了普通公民應該遵守的道德自律外,應按照職業身份的不同遵守各行業道德規范。比如,新聞工作者有著雙重身份,其不僅具有普通公民的一面,也有作為新聞職業者的一面。對于記者的微博、微信言論邊界問題,一方面作為職業媒體人有涉公共話題的條件和便利,另一方面作為個體,也有私人信息的發布愿望。近些年,不乏有新聞從業者因倫理失范而引發的案件,如2013年發生的陳永洲及《新快報》事件,便是新聞從業者打著輿論監督的旗號而做出的有違職業道德和職業操守的失職行為。職業身份具有標簽作用,公眾往往因這種標識來識別其言論的真偽和可信度,對于不具有理性分析和專業知識的大部分網民來說,其言論具有一定的引導作用,尤其是擁有一定粉絲的網絡“大V”(網絡中的“大V”往往就是某一個專業領域的公眾人物)。因此,加強職業道德教育,規范網絡中的職業群體,不僅對這部分群體起到了約束作用,還對其他網民起到了示范引導作用。
(二)建立網絡運營者自律機制——第二道防線
《網絡安全法》規定,網絡運營者是網絡所有者、管理者和服務提供者,言論自由領域,主要指各種網站、論壇等社區。這些社區一般都制定了一些自己的規則,如《新浪微博社區公約》《新浪微博社區管理規定》等社區規則。這些規則在規范自媒體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法律的空白。這些自律規則雖然還存在一些爭議,但在整體上對行業自律是一種推動和有益的探索。微博、論壇等社區是部分自媒體言論的主要場域,也是言論聚散和轉發的主要場域,因此引導網絡運營者完善相關自律機制,建立網絡空間規范的第二道防線,是網絡空間自治的關鍵一步。
1.進一步完善社區章程或規則
一般網站都有自己的規章制度,包括章程、管理條例或社區規則等。這些規章制度一般都從宏觀角度規定了進入社區或成為社區成員而必須遵守的規則,如禁止違法、破壞公共道德的行為以及違反這些規定會受到如刪帖、驅逐出社區等處罰。對于信息方面的規定一般有:對于違反社區管理規定的帖文、貼圖等,管理員有權直接刪改;對于違反社區管理規定的用戶,管理員有權進行刪帖并對該用戶采取警告和屏蔽用戶發言權直至取消用戶會員資格的處理;管理員同時對所封用戶的筆名在“社區公告區”公示,公示一般包括封筆名理由、解封時間等內容。如北大BBS網站規定了自己的“封鎖標準”和“封權標準”,凡在該社區發表有違該標準的言論,“斑竹”有權對這些言論給予限制。這些規定都在網站上公開,網民注冊成為會員時會有接受或拒絕的提示以起到提醒的作用。網絡運營商應結合《網絡安全法》的相關規定,完善本社區規則,發揮社區宏觀指導作用。
2.建立社區信息管理制度
《網絡安全法》第四十條規定,網絡運營者應當建立健全用戶信息保護制度,對其收集的用戶信息必須嚴格保密。網絡運營者應該根據該規定,進一步完善其社區信息管理規則。首先,制定并公布網站信息使用規則。網站是信息傳播的中間節點,對信息的接收和傳遞起著重要作用,應建立信息的收集、使用規則以及信息可能毀損的補救措施,明確收集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圍,并公布于網站,嚴防有償刪帖,做到嚴格自律。其次,建立不良信息審查制度。不良信息能夠在網絡上傳播,網絡運營者作為信息傳輸的中間環節,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網絡安全法》雖然規定了網絡運營者有主動分辨有害信息的義務,但如何分辨信息是否涉及隱私、是否含有誹謗侮辱,即網絡運營者應該如何鑒別信息是否有害,還需要網絡運營者進一步對該規定的細化,應該建立不良信息鑒別和審查機制。再次,建立個人申請和舉報受理制度。要求網站對海量信息進行識別是否侵權,這猶如大海撈針,因此《網絡安全法》規定了網絡侵權信息除了網站的自我審查外,公民對侵犯其個人信息權益的有權向網站提出申請;《網絡安全法》同時規定任何個人和組織對網絡不良信息享有監督和適時向網絡運營者舉報的權利。因此,網絡運營者應當建立個人信息申請受理制度以及受理舉報制度,對當事人申請或舉報應該提交的材料、受理的日期、受理反饋信息等,都應當反映在網絡運營者的社區規制或網站規制之中。
3.建立社區內部安全管理制度
《網絡安全法》第二十一條規定,網絡運營者應根據網絡安全等級保護制度的要求,建立安全管理制度和操作規程,確定網絡安全負責人,落實網絡安全保護責任;采取防范計算機病毒和網絡攻擊、網絡侵入等危害網絡安全行為的技術措施;建立網絡安全事件的應急預案,及時處理系統漏洞等安全風險,在發生網絡安全事件時,立即啟動安全預案,以防止信息泄露可能帶來的風險。
(三)建立行業組織管理機制——第三道防線
傳統的行業自律條約在確立行業規范、控制新聞信息、約束新聞工作者職業行為等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如1991年出臺、1997年修訂的《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從宏觀上規定了新聞從業者的職業準則。雖然自媒體有不同于傳統媒體的典型特點,但傳統行業自律機制也是自媒體行業自律可資借鑒的經驗。《網絡安全法》第二十九條規定,有關行業組織建立健全本行業的網絡安全保護規范和協作機制,加強對網絡安全風險的分析評估,定期向會員進行風險警示,支持、協助會員應對網絡安全風險。因此,應該結合法律,在借鑒傳統媒體行業自律的基礎上,健全和完善自媒體行業自律機制。
1.建立行業自律機構
1874年世界上最早的新聞自律組織——輿論俱樂部在瑞典成立,俱樂部負責制定全行業的職業守則,對新聞領域的健康發展起著規范作用;隨后瑞典又成立了新聞委員會,制定了全面的新聞道德規范體系。我國新聞行業自律機構發展較晚,對于自媒體的行業規范更是近幾年的事。2003年12月成立了中國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工作委員會,多家媒體共同簽署了《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自律條約》,堅決抵制有害信息;2004年9月9日北京網絡媒體協會成立,它是我國網絡媒體協會的第一家地方性行業自律組織,并率先在網絡媒介自律機制的建設模式上做出了積極的探索和創新;2006年北京網絡新聞信息評議會成立,對北京網絡媒體行業新聞信息服務的實施情況開展社會公眾評議,這是我國成立的第一個以新聞評議會命名的網絡媒介評議組織。這些行業組織不斷成長,在規制網絡空間秩序方面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2.完善行業自律規則
行業自律規則是行業自律組織制定并頒布的在全行業具有規范和引導作用的規范性文件,一般體現在全國性和地方性的行業自律公約里。如中國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工作委員會簽署的《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自律條約》,其作為全國性的行業自律條約,對在全行業形成良好的氛圍,引導自媒體遵守職業道德,提升自媒體素養,強化自媒體監督功能,控制不良信息的傳播起到了規范作用;2016年湖南首屆自媒體主題分享沙龍發布了湖南省第一個自媒體自律公約,倡導自媒體嚴格自律、維護互聯網生態,這對地方自媒體的規范起到了引領作用。未來行業自律規則還應該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完善:建立行業自律考評機制,具體可仿效北京網絡媒體協會創新的網絡信息評議會,來完成自媒體自律成效的評議工作;建立獎懲機制,對于記錄優良的自媒體可以酌情給予表揚和獎勵,對于違法和發布不良信息的,應查找源頭,實施嚴肅處罰;建立行業自律監督機制,發揮公眾監督和行業內部監督的功能,以切實起到規范作用。
(四)健全政府間接管控機制——第四道防線
國家對媒介的態度一般是通過立法來體現的,即通過立法實現對媒介的間接管控,如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就體現了新聞自由保護的價值取向。基于對言論自由和個人權利的尊重和保護,西方國家實際上并不主張政府對媒體(或信息)進行直接監控,我國的傳媒集團實際上也在逐漸走向市場化,即政府在對媒體的管理上開始逐漸放手。但網絡空間秩序的構建已經無可爭議地成為影響一個國家政治文明發展的障礙性因素,因此完善相關立法,加強政府的間接管控,建立凈化網絡空間最有效的一道防線是網絡空間治理的關鍵。
1.國家完善相關立法,加強間接管控
我國對信息傳播的規定上自憲法以及各部門法如刑法、民法中,下至各部委發布的各種規章規定中,尤其是《網絡安全法》的頒布以及隨后的施行,作為網絡空間的法律規范可謂齊全。但法律規范的滯后性與傳播技術的日新月異,如前所述現行立法仍有諸多不適應之處,一部大而全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法律在立法技術上也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目前剛剛通過的《網絡安全法》來說也有不足之處,《網絡安全法》明確了“網絡運營者”的概念,是指網絡的所有者、管理者和網絡服務提供者。實際上這種定義并不十分明確,如網絡服務提供者又可分為網絡信息服務提供者和網絡設備服務提供者,其中,網絡設備服務提供者與本文所涉表達權關系不大,不做贅述,信息服務提供者按照其運營和管理方式的不同又分為內容服務提供者,如新聞網站、微博網站和中介服務提供者如搜索引擎等,其責任的承擔應該有所區分并明確,但《網絡安全法》并未對此作出區分。同時,針對信息傳播的時間和節點不同,實際上危害程度也不同,責任承擔也應該有所區別。對自己發布的信息應該承擔全部責任;對事后審查負有義務的,對侵權行為承擔連帶責任;對原生的由檢索而產生的信息不承擔責任,但在原侵權信息被刪除后一定合理期限內相關信息仍能被檢索到的,也要適用提示規則。可見,完善相關法律規范,仍然是自媒體規制長久而艱巨的任務。
2.政府應鼓勵和推動網絡行業組織建立行業規則
網絡媒體行業組織屬于社會組織。社會組織的建立和發展在我國目前還需要一定的政策空間,還處于不甚發達的狀態,政府應該積極鼓勵和推動網絡媒體建立行業組織或機構,或者與行業組織合作,幫助其完成行業規則的制定、出臺等工作,使行業組織真正承擔起凈化網絡空間環境的社會責任。
以上四道防線是基于自媒體傳播個人、社區、行業組織以及政府四個層面來建立信息傳播的把關制度的,個人、社區和行業組織是自律的范疇,是從道德自律的角度引導、約束自媒體失范行為。但我國的現實情況是,自媒體用戶的素質相對較低,行業規范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在這種背景下,政府和國家應以他律強制性規范介入,發揮政府的強大監管功能。如此,自媒體用戶以及網絡運營者便能在以上自律機制的約束和法律強制規制之下達到對自我行為的管理,并產生對社會主流價值觀和道德觀的認同以及對法律的敬畏,從而達到凈化網絡空間環境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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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河南省委黨校《學習論壇》編輯部副編審)
編校:王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