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漠地上“金銀”滿坡

趙廷虎

2017年6月6日，秀山縣鐘靈鎮旺龍村。

從村委會出發，在碎石鋪就的鄉間道路上，車子一顛一簸地朝張家坡駛去。

一刻鐘后，車行至半山腰一片開闊地帶。

鐘靈鎮人大主席張凌云抬手指了指前方：“張家坡到了！”

推門下車，一片翠綠襲入眼簾：數百畝藥用銀杏幼苗搖曳多姿，正酣暢地享受著煦日和風。

貼近細看，銀杏樹下，貧瘠的泥土里混合著大量砂石，幾株野草無精打采地低著頭。

“旺龍村是典型的石漠化地區。在種植經濟林木之前，這里連野草都難以生長，舉目盡是密布石頭疙瘩的荒地。現如今，通過大面積種植經濟林木進行治理，石漠化終于被遏制，當地產業發展也進入了良性軌道。”張凌云說。

外人做夢都想象不到，在張凌云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背后，當地干部群眾和石漠化經歷了一場怎樣的較量。

荒地困境

今年是張凌云到鐘靈鎮工作的第九個年頭。

九年來，張凌云一直分管全鎮農業發展。

回想過往歲月，張凌云一陣苦笑：“剛調到鐘靈鎮時，我就開始到各個村子走訪，一路下來的所見所聞常令我大吃一驚。”

有一次，張凌云到旺龍村走訪。進入村界后，他走了老半天也沒看到多少綠色植被，抬眼所及，全是布滿碎砂石的荒地。

“這種土地，糧食能高產？”張凌云心里嘀咕著。

很快，張凌云的猜測就從村民那里得到了印證。

進村后，張凌云穿行在破敗的農舍間。轉了一大圈，他也沒看到幾個年輕人，舉目都是些老人坐在家門前。

上前與老人搭話，張凌云得知：村里土地生產力極低，種出來的糧食甚至還不夠一家人的口糧，因此，年輕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張凌云走訪了其他幾個村子，情況也大體如此。

“鐘靈鎮是典型的巖溶地貌，土質薄，水源差，加之礦物開采導致植被嚴重破壞，造成了較嚴重的石漠化問題，人口也因此大量流失，持續加重了農村空心化現象。在石漠化肆虐的秀山，這樣的鄉鎮十分典型。”張凌云說。

人走了，地荒了，村子的出路又在何方？

張凌云常為此徹夜難眠。

“不能向石漠化低頭！”經過一段時間的審慎思考，張凌云和鎮領導班子提出了“恢復植被，發展產業”的治理思路。

“我們選取了旺龍、大塘、石門、新廠等四個石漠化嚴重的村子，試種既可以保持水土、經濟效益也較好的金銀花，力圖在石漠化荒原上開辟出一條發展農業產業的路子來。”張凌云說。

卻不想，試種雖然成功，但金銀花市場隨后卻出現了波動，鐘靈鎮金銀花產業受到嚴重震蕩。

痛定思痛，張凌云這樣總結失利原因：“我們缺乏產業全局規劃，缺少資金修建基礎設施和進行產業鏈拓展，導致效益產業發展受阻，石漠化治理進展緩慢。”

重整規劃

2015年8月，一支由4人組成的特殊隊伍，開始頻頻出現在旺龍村。

說他們特殊，是因為每天一大早，這支隊伍就會扛著各種儀器出現在田間地頭、高山坡地，到處測量著什么，又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

看稀奇的鄉親們并不知道，這支隊伍肩負著一項重要使命。

彼時，新一輪脫貧攻堅戰已在全市打響。

在秀山面前，不斷惡化的石漠化荒野已經成為阻擋不少鄉鎮脫貧越線的絆腳石。

為此，秀山縣委、縣政府發動了治理石漠化的新一輪總攻。

沖鋒號角響徹全縣之際，鐘靈鎮黨委、政府也開始了行動。

在總結以前治理經驗教訓的基礎上，鎮黨委、政府編制了《鐘靈鎮關于巖溶地區石漠化治理的可行性報告》，成功獲批1400畝土地石漠化治理項目。

不久，縣發改委和林業局就委派勘測人員，前往鐘靈鎮實地測繪，編制發展規劃。

在旺龍村、石門村兩個治理點上，測繪人員花了20多天，繪制出林業設計布局圖，清晰描繪出封山育林、人工育林、產業發展等規劃區域的位置以及面積。

“縣委、縣政府的指導思想就是恢復植被與發展產業相結合，環境效益和經濟效益兼顧——這與我們的預期十分吻合。”張凌云說。

藍圖繪就之后，鐘靈鎮又在縣林業局指導下，選定了兩個試點區域，準備發展藥用銀杏產業。

問題卻隨之而來。

“如果繼續采用小農分散種植的發展方式，銀杏產業可能會像金銀花產業一樣，抵御不住市場的沖擊。”張凌云說。

對這個問題，秀山縣相關部門早有安排。

“石漠化治理其實更像是一個經濟命題，成功與否不僅在于恢復了多少綠色植被，更在于種下去的東西能不能源源不斷地產出經濟效益，讓老百姓能夠依靠它生存下去。”秀山縣發改委相關負責人說。

保障經濟效益，必須引入龍頭企業，打造現代農業產業鏈。在縣林業局牽線下，重慶萬物春生制藥有限公司被引入鐘靈鎮，一條現代農業產業鏈旋即開始孕育。

“金銀”滿山

2015年9月底的一天，旺龍村村委會會議室。

上百名村民代表齊聚一堂，等著聽一個好消息。

上午9點左右，一輛轎車停在了會議室外。萬物春生公司總經理劉哲和幾位鎮領導從車上走了下來。

原來，萬物春生制藥有限公司打算流轉村民的土地，成立“藥用銀杏種植基地”。

聽到基地預選地址在“張家坡”時，村民代表們頓時炸開了鍋——張家坡是旺龍村荒漠化最嚴重的地塊之一，荒地綿延數百畝，基本無人種植！

“你確定要流轉張家坡的土地？”聽了劉哲的計劃，村黨支部書記劉玉林有些不敢相信。

“對。”劉哲笑道，“項目開展前期，我們以租用土地形式建立基地，按月付給你們租金，同時提供就業崗位，項目后期產生經濟效益后，歡迎大家以土地為資本入股分紅。”

一席話，引得現場村民掌聲不斷。

然而，種植基地要落地，還得再修一條產業路。

在縣發改委和縣交委支持下，僅用半個月時間，一條3公里長的產業道路就由干道延伸至張家坡。

沿著這條產業道路，一輛輛貨車搭載著上百萬株銀杏幼苗向張家坡駛去——藥材基地初戰告捷。

銀杏種下后，鐘靈鎮又考察起了油茶產業。

“我們在地勢低洼、水土相對適宜的地方配種油茶，既可以改善土質，也能分散單一產業帶來的市場風險，同時我們還鼓勵村民開展林業生態養殖，豐富產業結構。”張凌云說。

原料端日益豐滿之際，萬物春生公司也加緊建設廠房，引入銀杏深加工設備，拓展產業鏈加工端環節。

如今，經過一年多的生長，半人高的銀杏已逐漸進入采葉期。

“僅鮮葉采摘這一項，當前就能達到每畝5000元左右的產值，配合產品深加工，這個基地將為村子帶來數百萬元的綜合收入。”張凌云信心滿懷地說。

張凌云滿懷憧憬之際，秀山縣其他石漠化重災區也通過培育和延伸綠色生態產業鏈條，在戰勝石漠化的道路上高歌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