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Siri

謝伊·邁內克+三木

全球有超過7億的蘋果手機用戶在使用自2011年起面世的虛擬個人手機助理Siri。Siri幾乎可以幫你在手機上做一切事情：接打電話、播放音樂、查看天氣預報、搜索網頁，你甚至可以向它提出“生命的意義是什么？”這類問題。

令很多人都沒想到的是，生活在蘋果手機內部的助理Siri居然是真人配音，并非電腦合成聲。她是我們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個生活在蘋果手機里的助手，她叫蘇珊·本尼特。為Siri配音改變了她的生活，但她也為自己的職業——配音演員的未來感到擔憂……

蘇珊為我們講述自己如何成為“Siri”以及自己從每個人的口袋聽到自己的聲音后的感受。

“沒有人告訴我，我會成為Siri”

也許世界上再沒有一家公司能像蘋果公司這樣，如此重視產品的研發。Siri配音角色的角逐自然也是一個嚴謹且競爭非常激烈的過程。蘋果公司非常重視Siri的研發工作，以至于保密工作做到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后蘇珊才知道她的聲音已經被用于這個語音助理系統。據蘇珊回憶，蘋果公司采集的聲音，是她在2005年7月錄制的聲音，這比iPhone 4s及Siri發布整整提前了6年。在蘋果Siri發布之前她自己完全不知道錄制的語音樣本會被蘋果使用在iPhone 4s上。可見蘋果公司至少提前6年為語音服務做足了準備，足以說明這項語音功能的復雜程度以及蘋果公司對研發的嚴謹態度。

“之前我對語音控制功能Siri完全沒有概念，當時我去試音時也不知道與它有關。直到Siri發布后我才知道Siri的聲音就是自己的。4S發布后，我的朋友發電子郵件告訴我：‘我們現在剛買到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里面Siri的聲音是你的嗎？當時我第一反應就是‘什么？怎么可能？”。

但蘋果公司并不是在蘇珊睡著后秘密記錄了她的聲音。事實上，Siri聲音是基于蘇珊為其他公司的配音記錄合成的。

“那些聲音是由一家交互式語音應答制作公司提供的。蘋果公司從該公司獲得了Siri的全部聲音。之前我為那家公司做過很多配音。我并沒有從蘋果公司拿到一分錢，也沒有和蘋果公司建立雇傭關系。當時也沒有人告訴我，我為一家語音公司錄制的配音將會成為蘋果Siri的聲音。”

在得知自己的聲音被用于手機虛擬助理后，蘇珊的心情十分復雜。一方面，她非常榮幸自己的聲音能被北美洲最有影響力的公司選中。但另一方面，她覺得奇怪的是，蘋果公司在使用她的聲音時完全沒有向她透露半點風聲。尤其是現在她的聲音已成為全國最有名的聲音之一，出現在了成千上萬部手機上，也沒有得到蘋果公司的任何回應。

“Siri語音程序有各種語言的配音，例如泰語和日語，這兩種語音的配音者在聲音被用于Siri后也沒拿到蘋果公司的任何酬勞。我們只收到最原始錄音的那部分錢，但事實上，現在我們的聲音已經創造出了遠大于當初的價值。對我們這些配音演員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認識的一個配音演員，就是因為聲音被蘋果Siri使用，而失去了和其他公司合作的機會。”蘇珊說。

現在，蘇珊68歲，她已經在配音領域工作很多年了。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采訪時，蘇珊透露自己進入配音演員的行業也純屬機緣巧合。她早年以歌手身份出道，還曾在廣播電臺和廣告公司工作，甚至還當過機場播音員。

“有一天，我來到錄音室，一位配音演員沒有來參加錄音。工作室的主人對我說：‘蘇珊，你說話不帶口音，你來讀一讀。我就這樣臨時接替了那次配音。在那天錄制成功后，我便萌生了當一名配音演員的想法，隨后便立即聘請了一名聲樂教練和一名代理人。”蘇珊說，“我做配音演員的第一個重大突破是在20世紀70年代初，當時我被選中為銀行業歷史上第一個也是最成功的ATM機配音。”

當記者問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是Siri時有何感想時，蘇珊說：“那種感覺很奇怪。我經常能在各種場合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我卻在和一個陌生人交談。直到2011年第一臺配有Siri的Iphone4s銷售之后，我才知道蘋果語音助手的配音就是我。不過，因為在iphone4s發布之前，我剛買來了iphone4，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我換了新手機才有機會和自己對話。4s剛一上市，我丈夫就跑到店里買了一部。但他很想知道怎樣才能停止這個功能，一次他在打電話時，Siri對他說：‘我能幫您什么忙嗎？他回答說：‘是的，請你滾開！它卻說：‘我做了什么才被這樣對待？。”

蘇珊開玩笑說自己和Siri之間的確存在一些共同點，比如幽默感。“的確，有時和Siri對話會很搞笑。它有時很固執自見，有時又很高傲，例如，我問：‘Siri，你在干什么？它回答得很婉轉，仿佛在跟傻瓜對話：‘和你說話啊！”蘇珊笑著說道。

不斷地錄制“廢話”

配音看似是很簡單的工作：去配音間，拿著劇本朗讀，轉身回家，然后看Tumblr上大家對你聲音的吐槽。但要真正做好這份工作，不比電影演員吊威亞、演爆破戲容易。對于普通配音演員來說，一天工作10小時以上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配音演員是一個幕后工作，很多時候不僅需要完美的聲音契合劇本，還需要表演。例如，在為影視作品配音時，配音者不僅要嚴格按照主演的聲線“表演”，還要控制好“戲份”：不能太過張揚，也不能憑空創造。好的配音作品，如非專業人士，很難分辨出演員是原聲還是配音。

“配音對配音演員的表演能力要求也很高，因為雖然他們坐在配音間不需要肢體表演，但情緒必須隨著劇情變化，需要完全投入劇本，既表現出各種豐富的情緒，又不能將情緒像熒幕演員一樣徹底釋放，例如，如果你真的雙眼滿含熱淚，就無法看清劇本上的臺詞了。

正式入行前，配音演員要進行大量訓練，自己訓練或是參加培訓，訓練量大到常人難以想象。在給影視作品配音時，更要求精益求精：每錄完一遍，他們會挑出其中不完美的地方重新錄制，有時候一段戲可能要錄近10遍。

“配音過程中，為了盡可能避免雜音，配音演員要在封閉的配音間里待很久，還不能開空調和風扇，有時因為情感起伏太大，加上空氣不流通，還會出現缺氧暈厥的狀況，但稍做休息后還得接著來。配音工作可以說是對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考驗。”蘇珊說，“更何況，像Siri這樣的程序需記錄人類可能發出的各種聲音，這個錄音過程無異于死亡之路。”

“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錄制基本詞匯：一天4個小時，一周5天。這是一項非常乏味的工作。幾年前，一家公司想和我續簽5年的合同，我拒絕了，更準確地說，是因為我提出要增加報酬，而他們認為不合理。事實上，配音是一項非常繁瑣的工作——必須以同樣的語速、音色和聲調讀所有的短語和句子。從某種程度上說，做到這點真的非常困難。但完成一段工作之后，會有深深的滿足感。”蘇珊說。

每周配音20小時，可能聽起來不算長。但長時間配音會損壞聲帶，因此配音演員不能將工作安排得太滿。“一頁又一頁，一小時接著一小時。其間我要不斷地休息，喝很多水，也無暇兼顧其他工作。但2011年我們花4個月補錄時，我不得不將錄音時間減少到每天兩個小時以內，因為我不想失去其他工作機會。”蘇珊說，“我們最害怕的就是感冒，感冒不但嚴重降低工作效率，還會傳染給其他配音演員。我們要時刻保護好自己的嗓子。少抽煙，最好不抽煙，少吃辛辣，雖然做到這些并不容易。”

要一直像一個有耐心的機器人一樣配音，意味著要連續幾個小時將聲音中所有可能會影響發聲的情緒剔除。“我要準確地發出所有的元音、輔音、音節和雙元音，技術人員使用電腦提取聲音，將其改寫成新的短語和句子，Siri就這樣誕生了。”蘇珊說。

配音過程相當單調，這不是份需要創造力的工作。前不久，為了加強發聲能力，能在事業上更進一步，蘇珊花了幾個月時間上培訓課。

對未來的恐懼

“蘋果公司不是唯一一個想在我們身上省錢的公司，”蘇珊解釋說，“工會工作的好處之一就是，他們在一定時間內購買我們的聲音，如果他們想再次使用它們，將不得不再次付錢給我們。所以現在很多公司都不想和工會、合同打交道，沒有人想花兩份錢購買。”

對于蘇珊來說，成為Siri的配音者也意味著實現多元化職業前景。她說如果真能成為一個耐心的機器人也是很偉大的，但應該爭取更多的東西：“我知道遲早這會導致兩種可能：要么人們會說‘哦，她就是Siri，我們就請她來配音吧！或者是因為我的聲音已經過度流行而拒絕和我合作。但事實上，在成為Siri的聲音后，我得到了很多工作機會，但我并不想因為Siri而被定型。”

之前，很多人都認為，Siri的聲音不是人工，而是電腦發出的聲音。但蘋果公司沒有透露Siri的真實身份的一個優點就是，蘇珊可以自己決定是否公開承認Siri的聲音是她配音的。

經過一些測試，現在看來，蘇珊的聲音已被理所當然地認定是Siri的原始聲音。一位擁有超過30年經驗的法醫專家告訴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蘇珊的聲音的確與Siri 100%匹配。通用汽車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曾與蘇珊合作多年，他說：“是的，她是Siri的聲音……絕對是她的聲音。”

她在公開自己的“Siri身份”后，接到了許多之前沒經歷過的邀請，例如，在技術研討會議上配音，在60年代和70年代的搖滾靈魂樂隊的“狂野潮唱”聲中配音，主持TED演講，以及繼續向更多人講述更多她如何成為世界上最知名的聲音的故事。

或許你會以為，曝光會讓她的聲音變得更加無處不在。但事實上，蘇珊的配音不是永遠都和我們聽到的Siri聲音一樣，因為配音演員可以通過改變音調等來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起初，我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在數字時代，配音演員是真正能享有匿名好處的一群人，除非他們已經成名。沒人知道你是什么樣子、來自哪里、多大年紀，他們只根據你的表現和聲音來評論。”蘇珊坦言，“開始我想拒絕公開承認自己是Siri的配音，因為有一段時間我真的非常困惑。我的丈夫和兒子一直試圖說服我，這是一個獨特的機會，能讓我得到前所未有的機會。幾經考慮，我終于決定公開。現在，我有機會嘗試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新事物了。”

雖然目前蘇珊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好，但她確實有些擔心配音演員的未來。一部影視作品可能帶給臺前明星百萬至千萬的報酬，但幕后的配音演員只能拿到他們的千分之一，這就是配音演員的收入狀況。普通配音的收入不比白領高多少，就算配音界的大腕，也只是略多一點而已，不可能靠配音發家致富。

而且，大多數配音演員并不像她一樣幸運，可以為世人所知。許許多多的熒幕演員都大紅大紫了，但幕后的配音員并沒有受多大影響，雖然他們上街也不用帶上鴨舌帽和墨鏡，不用擔心會被大家認出來或偷拍，但他們也失去了為自己爭取更高身價的機會。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虛擬語言的系統已經變得如此完善，以至于它可能會讓配音演員失業。如果人工智能繼續進步，配音行業可能會逐漸消失，這是蘇珊的許多同行共同擔憂的問題。

“現如今，人工智能來勢洶洶，今后它會變得越來越發達。在近5年，這項技術已經讓虛擬語言助手取得了非常好的成果。未來，許多機器、電腦，特別是人工智能會讓很多人失業，包括配音演員。”蘇珊說道。

[譯自俄羅斯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