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刑事庭審被告著裝中的無罪推定原則

摘 要 2015年2月28日，備受各界注視的《關于刑事被告人或上訴人出庭受審時著裝問題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被頒布，該《通知》由我國最高人民法院以及公安部聯合制定的，并下發到各省，由各省嚴格依法辦事，這是順應時代變遷的產物，也體現了我國刑事庭審改革的勢在必行。本文在簡要闡述無罪推定原則的基本內涵和價值的基礎上，以我國目前的刑事庭審制度中刑事被告人的服裝為主要重點，作出了簡要的分析，繼而倡導在我國刑事立法上應當明確的用法律條文確立無罪推定原則 ，直接做到“有法可依”，在實踐過程中也要做到面面俱到，不能只要求形式主義。

關鍵詞 無罪推定原則 刑事庭審 改革 庭審著裝

作者簡介：劉宏珍，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法學理論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法學理論。

中圖分類號：D926.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6.340

一、國內外刑事被告人庭審著裝的差異——與歐美的比較

無論是法治強國，還是法治建設進程中的國家，對無罪推定原則都未加忽視，我國香港、澳門的特別行政區基本法也確立了此原則，可見該原則不僅僅是西方資產階級社會的一項訴訟原則，更是一種有著實質性意義，并且對世界各國的刑事訴訟制度民主化、科學化有重要影響的法律文化現象 。對于英美法系國家而言，尊重和保障人權是至關重要的，這種思想不僅體現在具體的法律條文中，在刑事庭審過程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v觀英美國家的各類刑事案件，不難發現，即使是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在庭審過程中，也未著囚服接受庭審，有的甚至為了讓陪審團盡可能的相信自己，或者同情自己，而盛裝出席，西裝革履也不足為奇。

然而，在中國的形式庭審中，以往刑事案件的被告人在刑事庭審中的著裝一直沒有統一的標準，有的穿黃馬甲，有的穿藍馬甲，有的西裝革履，有的被剃光頭，薄熙來、劉志軍等高官受審，可以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亂，近年來一些明星因各種犯罪出庭受審時，不僅穿著自己的時裝，發型也不曾更改，然而像馬加爵、佘祥林之流在接受庭審時，已經穿上了具有監管機構標識的藍馬甲，并且頭發也被剔除，還戴上了手銬腳鐐等。

縱觀世界各國的刑事庭審，被告人出庭時自由著裝已是通行的一種做法。不管是英美法系國家，還是大陸法系國家，被告人出庭受審時西裝革履，裝扮整齊干凈。這是為了避免對被告有“犯罪形象”的先入為主，避免“沉錨”效應。所謂“沉錨”效應是一個心理學名詞，其主要是指一種心理模式或思維模式，在刑事庭審過程中，“沉錨”效應就顯現為一種有罪推定的思維模式。試想而知，當被告人身著一身灰暗的囚服站在法庭中央，不管是作為控訴方的檢察機關，還是作為審判方的審判人員，亦或是旁觀的普通群眾，很容易對身著囚衣的被告產生有罪偏見，這種先入為主的思維模式一旦形成，便很難更改，就會像沉重的錨一樣，沉入海底并被固定。于是，控訴方認定有犯罪嫌疑的被告人有罪，法官認為被告人難逃追求，旁觀群眾也會覺得如果被告沒有犯罪，就不會被起訴，所以就會偏向于相信有罪推定。在實踐中，我們不難發現這種“沉錨”效應下的有罪推定思想是致命的。

就拿佘祥林一案來看，不管是哪次庭審，佘祥林都是身著馬甲，即使最開始的他并未確定為有罪，甚至在最后的平反的審判過程中，佘祥林依舊馬甲加身，直至被宣判無罪釋放。偵查機關在偵查案件過程中就是存在著“沉錨”思維模式，在沒有做相關DNA鑒定的情況下，主觀的認為被害人的身份即是張在玉；其次，刑事訴訟強制措施本是有嚴格的適用條件的，但是公安機關卻在證據不足、無法證明主要犯罪事實的情況下，對佘祥林采取了一系列的刑事強制措施；同時，偵查機關先入為主的選擇相信佘祥林的有罪供述，而對其前后矛盾的口供卻忽視不理；最后，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即在審判階段，只將注意力著重放于能夠證明佘祥林有罪的證據上，輕視或忽視其無罪的辯解。這樣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冤假錯案。

這也是我國與英美法系國家在無罪推定原則、保障人權方面的差距。國內外許多學者一直爭論不休的話題，在這里表現的淋漓盡致：是保障人權為先，還是懲罰犯罪為重。正如上文所說的，我國刑法的目的主要在于控制犯罪，維護社會治安，以至于司法工作人員習慣性的以有罪推定的思維模式偵查、起訴、審判刑事案件，在嫌疑人未被確立為有罪之前就已視為有罪之人，身著囚服不說，更有甚者刑具不少。

二、對刑事被告人庭審著裝的原則性分析

眾所周知，刑法中的另一條舉足輕重的原則即是罪刑法定原則——未經法院審判，任何人不得確定為有罪。這也是國內大多數學者所認同的無罪推定原則的體現。但是為什么在刑事庭審過程中就采取“有罪推定”，先入為主的讓被告人身著囚服、剃光頭、戴械具出庭受審呢？如此一來，老百姓如何能相信在未判決前，被告人的人身權益和訴訟權益得到了保障？更有甚者，當新聞媒體對案件庭審過程進行報道時，人民群眾見到被告身著馬甲，就已經相信被告有罪，這是不是在誤導群眾呢？無罪推定原則強調，任何一個人，未經判決都應視為無罪，一個無罪的人，在庭審過程中卻已被當做罪犯而身著馬甲、被剃頭發，甚至手銬腳銬不少，這與無罪推定原則的中心思想大相徑庭。一種法律思想，一項法律原則是否被遵從不僅僅是看該國有無明確的立法，也應看重是否被落實。并且刑事在押被告人從法律意義上講，只是犯罪嫌疑人，而非罪犯，法院未依法進行審判作出有罪的生效判決以前，只是有實施犯罪行為的嫌疑，必須被視為無罪的公民 。

三、我國刑事被告人庭審著裝的改革及意義

此前，作為公眾人物的房某某涉毒一案，或許是基于對公眾人物的形象的考慮，方某某在接受審判的過程中不但沒穿號服，也沒剃光頭。因此，南昌大學原校長周某某在接受庭審時，就以房某“享受特殊待遇”為理要求脫去帶有監管機構標識的號服。這兩起案件備受公眾矚目，除去案件本身的新聞價值外，被告人在刑事庭審過程中是否應當身著號服這一問題也成為了眾人討論的焦點。

眾所周知，隨著司法制度的改革，刑事審判過程的公開度不斷被加大，公眾漸漸可通過各類媒介去獲取和了解某些重大、熱點案件的審理情況，以至于對世人而言，被告人身著號服參加庭審已是司空見慣。但是，細心的人們就會發現，許多國家工作人員、社會公眾人物接受庭審時卻是身著常服。這就使得人們不禁去對我國法律心生質疑：為何不同身份的被告會有著不同的庭審待遇。

在2015年2月28日，備受各界注視的《關于刑事被告人或上訴人出庭受審時著裝問題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頒布之前，對于被告人出庭的服裝問題，我國法律并沒有任何的明文規定。誠然，就無罪推定原則的核心內涵和基本價值理念而言，讓被告人身著號服出庭接受審問，這并不符合現代社會司法制度的文明要求。隨著《通知》的出臺，法學界對此的認識也逐漸一致：讓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行選擇穿何種服裝出庭受審，既符合無罪推定原則的基本精神要求，也體現了一定程度上的人道主義，盡量減少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壓力，使其能“寧靜”地接受審判，這滿足世界司法的慣例，也體現了我國刑事司法改革的走向和趨勢 。

所以，《通知》規定的司法機關應當禁止讓在押的被告人身穿囚服出庭受審，無疑有利于彰顯無罪推定原則，因此十分有必要在全國各地司法審判活動中廣泛的推行實施。與此同時，必須嚴格按照法律執行冤假錯案責任的追究制度，使得公安機關、檢察機關、人民法院之間相互制約、相互配合、相互協作，才會有利于更為切實有效地防范與杜絕冤假錯案發生 。

《通知》明確要求并規定：人民法院到看守所提解在押刑事被告人或上訴人的，看守所應當將穿著正裝或便裝的在押刑事被告人或上訴人移交人民法院。因監管需要在看守所內穿著識別服的在押刑事被告人或上訴人，應在看守所內將識別服更換為正裝或者便裝 。被告人選擇何種服裝出庭不須任何機關或組織批準，也不用向有關單位提出相應申請，即可根據個人喜好來選擇著裝。

但是，我們必須注意的就是，對于無罪推定原則來說，其表現形式不僅是上立法的，更是多層面的，法治改革的希望在于點點滴滴進步，而不是一時的突進。尤其是在當前司法系統尚未完全普遍的確定推行這項甚具人性化的措施的前提下，我們不能去奢望在實踐中僅僅依靠《通知》就將無罪推定原則的基本思想付諸實踐并一擲到位。而且，我們也不得不明白《通知》出臺的邏輯基礎，主要還是在“法理”的層面。所謂的“法理”，即法律原理、法律理由，但在一個法治尚未完善的社會，我們只能將“法理”理解為“法律理想”。雖然《通知》要求被告人在庭審過程中可不穿囚服符合無罪推定原則的基本精神，但是從法學理論意義上而言，“無罪推定”作為一項“法律原理”，在我國的刑事司法實踐中，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還是一個“法律思想” 。一言以蔽之，就目前而言，僅是依靠《通知》規定的“出庭不穿囚服”，還無法真正彰顯無罪推定原則的核心價值精神。

毋庸置疑，無罪推定原則是一項至關重要的刑事訴訟原則，其作用和價值不可忽視，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國尚未確立完全意義的無罪推定原則，但是從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頒布實施的《通知》，我們也不難看出現今司法體制對無罪推定原則的重視，以及我國司法體制改革的趨勢。無罪推定原則是一項“黃金原則”，在人權保障日益受關注的現今時代而言，從小處著眼，從實處出發，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庭審著裝開始，將該原則運用于實處已是時代變化的要求。

注釋：

劉根菊.刑事訴訟法與律師制度熱點問題研究.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0.3.

魏文彪.刑事被告禁穿囚服彰顯無罪推定.江淮法治.2014（24）.

先脫下號服再開刑事庭.法制晚報.2013-12-06.

最高法公安部正式下文規定被告出庭禁穿囚服.中國經濟網[引用日期2015-02-28].

陳光豪.僅“出庭不穿囚服”無法彰顯無罪推定.人民公安.200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