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老王》（7）

金聞雪

第一次讀《老王》，只覺得這是一篇打動人心的散文，字里行間流露出各種人性的美德：善良、關愛、悲天憫人的情懷……但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文章的結尾：“那是一個幸運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我提出自己的兩個觀點：首先，讀過楊絳先生的作品就很容易知道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她作為一個文化水平頗高的知識分子，卻處處關照著老王這個平凡的三輪車夫。“老王只有一只眼，另一只是‘田螺眼，瞎的。乘客不愿坐他的車，怕他看不清，撞了什么。”在別人排擠、嘲諷老王的時候，楊絳卻“常坐老王的三輪。他蹬，我坐，一路上我們說著閑話。”從中可以看出楊絳不但提供給老王維持生計的物質收入，還成為了老王的精神依靠。楊絳一直對老王客客氣氣的，老王最終病死，楊絳沒有必要在多年后依舊念念不忘、心懷愧怍。其次，讀過楊絳的《干校六記》《我們仨》，也很容易知道她是一個不幸的人，在文革時期遭到非人的碾壓與迫害，丈夫和女兒都先她而去。同是不幸者，為什么還要愧怍？經過三堂語文課的深入研討、學習，我漸漸讀懂了這篇文章。先從第二段看起，老王“有個哥哥，死了，有兩個侄兒，‘沒出息，此外就沒什么親人。”定語后置強調了老王的有親人等同于沒什么親人，聯系后文可知言外之意就是老王和楊絳一家相處，已然把他們視為自己的親人了。文章大篇幅筆墨在寫老王臨死前給楊絳送來香油和雞蛋。老王為什么這樣做？正是因為他把楊絳當作了自己唯一的親人，而在死前把自己唯一值錢的物品送給了她。可是楊絳的行為表現是奇怪的，文中道“說得可笑些，他簡直像棺材里倒出來的，就像我想象里的僵尸，骷髏上繃著一層枯黃的干皮，打上一棍就會散成一堆白骨”“我忙去接”“我也趕忙解釋”“我忙去給他開了門”“等到聽不見腳步聲，我回屋才感到抱歉，沒請他坐坐喝口茶水。可是我害怕得糊涂了”。從中可見楊絳對于老王這副模樣的恐懼感，潛意識里想要趕緊遠離他。繼續關注文字，“他‘嗯了一聲，直著腳往里走”“他趕忙止住我說：‘我不是要錢。”老王的意思很明顯，來給楊絳送香油和雞蛋，順便到家里坐一坐、喝口茶、聊天談心。可楊絳竟然不懂，她只是把那塊包雞蛋的破布疊好還他，并且給他錢。她心里很惶恐、慌張，像是用錢把一個“瘟神”給打發走。楊絳把老王的話打斷了，“他也許覺得我這話有理，站著等我”，老王心中還存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楊絳能明白他的心意，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來看待，但最終楊絳還是把老王的希望抹滅了。老王想要的根本不是錢，而是情感上的關心與慰藉。“他一手拿著布，一手攥著錢，滯笨地轉過身子”，一個“攥”字中可以體現老王的痛苦、絕望。老王第二天就死了，現在看來似乎與楊絳也有些許關系吧。若那一天楊絳真切地去關心老王，請他喝口茶、談談心，或許老王的精神支柱不會崩塌。這么一研讀，也就解釋得通為什么楊絳“每想起老王，總覺得心上不安”了。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楊絳具有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內心深處與作為社會底層勞動人民的老王有著隔閡。老王給楊絳的是情感，而楊絳給老王的是錢，二者顯然不等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