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為父送葬

◎宋甲

替我為父送葬

◎宋甲

1971年，我父親在磨難中離開了人間。母親拖著病體，帶著我的弟弟、妹妹，在好心鄰居們的幫助下，料理了父親的后事。

父親是資本家出身，他的喪事料理起來很艱難，必須謹小慎微。母親生怕犯下政治錯誤，在征得奶奶的同意后，打算不報喪，不穿白戴孝，由幾個親朋把父親悄悄地送到火化場，就連作為長子的我也不告知。一怕影響我在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二怕被街道挑毛病，攪得生者、死者不安寧。后來聽母親說，奶奶白發人送黑發人，在自己屋里哭得都昏了過去也沒敢出聲。

我母親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父親的后事就會料理得很穩妥。可萬萬沒有想到，出殯的前一天，與我同在山西插隊的兩個知青同學回津探親，相約看望我的奶奶和父母，一到我家方知我家死了老人。兩個真誠的患難朋友悄悄離開我家，一商量，立即通知了留城的十幾個同學。

第二天，我父親出殯的時候，忽然來了十幾個同學為我父親送葬。母親既感動又害怕，感動的是在那世態炎涼的年月，我的同學們送來人間真情；害怕的是街道上的造反派前來找麻煩。母親陷入難以擺脫的苦惱，精神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上世紀80年代，我的知青伙伴到我家聚會，我母親讓我同時找來當年為我父親送葬的那幾位留城的同學。我母親眼含熱淚深情地對大家講：“那天，你們的到來，給了我們一家人精神力量，我好像覺得那悲哀的時刻，遠在山西的兒子就攙扶著我，站在他爸爸的靈前。”

幾十年過去了，我一直銘記著同學們那嚴冬里的真情。

摘自《中老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