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出真情實感

曹振國

試看下面的作文片段一：

剛過正午，陽光還直射得厲害。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耳邊響起了那熟悉的哨聲。我再次打量他，他赤裸著上身，皮膚已經曬得黝黑，手臂上的汗成串往下流，下身穿著一條灰色短褲，左腳趿拉破舊的拖鞋，右腿截肢，只剩下一小截小腿突兀地垂在輪椅旁，輪椅上放著一個水瓶，瓶里的水已經快見底。“嘟——嘟——”對，是哨聲！哨子銀白色的外殼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他雙手扶在輪椅上，先是左腳用力一撐，然后是輪椅挪動一步——他就是這樣“行走”的！

看著他無比艱難的行進，看著他慢慢移動的背影，我震驚了：究竟是一股怎樣的力量支撐著他敢于走下去，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完那段路程？而且我想，他今天是這樣，昨天，前天……必然也是這樣，風雨無阻！還有那一聲聲堅定的哨聲——是為了提醒行人和車輛，還是為了鼓勵自己？我甚至推想：如果他不堅持運動，他的肌體隨時都有可能萎縮，他會成為一個永遠出不了家門的人；如果他不堅持鍛練，他的意志隨時都有可能垮掉，隨時都可能產生活不下去的念頭。我感覺，這條路上不僅有他滴落的汗水，有他移動的身影，更是有著他強大的生存能量，即使我不知道他的人生信念是什么，但是他的行為足以讓我震驚——有時，生活便是如此，當你的能量足夠強大時，做出來的事一定能讓每一個人震驚！

這一片段敘寫一位陌生殘疾人在路上利用輪椅“行走”鍛煉的畫面，表達了作者對陌生殘疾人生存能量——頑強的信念和堅強的意志的贊頌。在情感的處理方面，作者借助想象議論抒情，感情濃烈直露。先是反問“究竟是一股怎樣的力量支撐著他敢于走下去，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完那段路程”；進而感嘆“他今天是這樣，昨天，前天……必然也是這樣，風雨無阻”；接下來，又扣住“哨聲”發問，“那一聲聲堅定的哨聲——是為了提醒行人和車輛，還是為了鼓勵自己”；進一步又反推，“如果他不堅持運動……如果他不堅持鍛練……”，在此基礎上作者點明“這條路上……有著他強大的生存能量”“他的行為足以讓我震驚”；最后直抒胸臆，“當你的能量足夠強大時，做出來的事一定能讓每一個人震驚”！由于有前一段敘述描寫文字的鋪墊，結論就顯得水到渠成了。

再看作文片段二：

從小到大，除了上小學時給母親寫過幾回賀卡以外，幾乎未在母親的生日給母親做過任何事情，甚至差點忘記了母親的生日。記得今年我過生日時正在學校，母親打我寢室的電話，從5點一直打到6點，只為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有人說，一個人的生日其實是他母親的受難日——沒錯，一個人的生日不應該讓母親為她祝福，而應該在這一天反過來感恩母親，感謝她經受分娩的苦難帶給自己生命——而我直到繁星高懸夜空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心中羞愧不已。

墻上掛著的鐘，指針已經指向了九點，有些人也許已經進入夢鄉了，但我確信我的母親一定還沒有休息。母親一定還在那嘈雜的、充滿刺鼻消毒藥水的養雞房里揮汗如雨。她手中握著的一定是那給啄得流血的小雞，她正在給它包扎，沒有人會想到今天是她的生日，除了外婆。也許她自己也會忘記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只會記得今天是星期三，兩天后她的兒子將會回來……

片段二語言本色樸素，情感平和內斂。在作者眼里，質樸的親情不需要任何修飾，只需自然而然地寫出來即可——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可能也是親情抒懷類文章寫作的最佳境界。作者先提出“一個人的生日不應該讓母親為她祝福，而應該在這一天反過來感恩母親”，進而描寫母親在養雞房里勞作的畫面，“她手中握著的一定是那給啄得流血的小雞，她正在給它包扎”，毫無技巧卻又渾然天成；特別是末尾，“她只會記得今天是星期三，兩天后她的兒子將會回來……”，娓娓道來卻讓人淚流滿面。可見，文章情感的處理，不一定非要強烈不可，并不是作者越煽情，讀者就越能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相反，適當的隱忍和節制，讓畫面和細節傳情，會收到更好的效果。

感情是文章的生命，白居易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寫文章一定要有真情實感。唯有真情實感，才能打動人心，才能引發讀者共鳴。“感情真切”是高考作文的基礎等級要求之一，也是對作文內容的基本要求之一。“感情真切”要求考生在文章中自然地表達真實的感情，感情的流露要讓人覺得真實、真誠，不膚淺，更不夸飾、不矯情。感情的抒發要注意尺度和形式，既符合生活的真，更符合人性的善，進而顯現感情的美。不少人都認為感情強烈才稱得上好作文。感情強烈直露，自然不矯情，確實算得上感情真切；但感情平和內斂，同樣也可以寫出好文章，也符合“感情真切”的要求。

“感情真切”多數情況下是針對敘述類文體提出的要求。那敘述類文章如何做到“感情真切”呢？

首先要學會抒寫真實的情感。“真實”是指作者在文章中表達的感情符合生活實際，不違背生活規律。簡單地說，就是敢于“說真話”“訴真情”。老舍之子舒乙在《父子情》中，寫對父親的第一記憶竟是父親做示范教他撒尿！汪曾祺在他的《多年父子成兄弟》中，寫了父親給兒子倒酒、點煙的細節。敢于說真話，訴真情，其實并不會貶低自己。寫作文是需要想象和加工的，但這和“說實話”并不矛盾。感情的傾訴不要有過多限制，人類的感情是豐富的，只要是健康、正常的真情就可以如實表達。

其次要學會描摹真切的感受。“真切”是指感情的表達要具體、深切而自然。感情的傳達要把握一定的度，這就涉及到文章感情“濃”與“淡”的處理技巧。“濃”與“淡”的處理需要根據文章的內容來定，濃烈深摯的情感來源于主體深刻的體驗，只有自己先感動了，才能感動別人。有的文章，比如抒寫親情的文章，適宜在質樸的敘述描寫中融入濃濃的親情，借看似平凡的生活細節，表現親人身上的“光點”，太過于強烈或濃烈反而顯得不夠自然。

最后要學會運用恰當的抒情方式。抒情，既可直抒胸臆，讓情感像積蓄的水流在閘門開放瞬間奔流直泄一樣，直接而濃烈；也可間接抒情，如寓情感于事件、畫面或細節中，在敘述描寫的字里行間滲透作者的感情。如下面的片段：

他是個小胖子，短短的腿，走起路來，蹣跚可笑；若快走或跑，便更“好看”了。他有時學我，將兩手疊在背后，一搖一擺的；那是他自己和我們都要樂的。

這是朱自清寫他的孩子潤兒走路的姿態，特別寫了潤兒學父親踱四方步的情景，字里行間洋溢著潤兒的天真可愛和父親對兒子的喜愛。這樣的即事寓情，不要求再現事物的整個發展過程，只要求勾勒出粗略輪廓，敘述中融入明顯的主觀情感，淡而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