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花開（一）

馬詩佳

校車已經緩緩停下來，同學們也都陸陸續續下了車。她還在車上坐著，眼睛向窗外小心翼翼地張望著，似乎生怕看到些什么——但，那個枯瘦的身影和那輛破車依舊在寒風中佇立著。

終于等到身邊最后一個人下了車，她才慢吞吞地從座位上離開。

車里很暖和，剛出車門的她不禁打了個寒戰。那個等待的身影看到了她，空洞的眼睛立刻變得有神起來，很開心地向她揮揮手，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在看到她的冷眼后，又立馬閉上了，眼中的疲憊之色又蒙上了一層失落。

她走到那個身影跟前說：“奶奶，你以后別來接我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家。”

老人聽后愣了一愣，點點頭就沒有說什么了。

她是國際學校的學生，但家庭條件很一般，父母平時工作忙碌，時常不在家，接送她的任務也就落在了奶奶頭上，這輛破車是奶奶好不容易用自己的積蓄買的。她的同學都是父母開自己家的豪車來接送，這讓她感到自己是個異類。

她扭扭捏捏，極不情愿地坐上那輛破車的后座，奶奶嘆了一口氣，騎上車便開始賣力地蹬。

天已經黑了，寒風刺骨——南方天氣濕冷，這風拂過臉頰時如同刀割。她耳邊盡是吱吱呀呀的車輪轉動聲，心里煩躁極了，不由開始咒罵這破車。

奶奶突然把車停下。她以為奶奶生氣了，也就下了車，不再開口抱怨。

奶奶停好車，徑直走向一株開得正盛的蠟梅，挑了一枝還未完全開放的，將其折下，走回來時，把花枝遞給了她。

她驚訝地接過，耳邊傳來悶悶的聲音：“這是你最喜歡的花吧？”

“是呀。梅花都開了嗎？”她輕輕問道。

“就等你從學校回來賞花咯！”

兩人重新上了自行車，依然還是奶奶在前面蹬，她坐在后座上。

在夜幕中使勁蹬車的消瘦的奶奶，背影因用力而一起一伏，口中因喘氣而冒出團團白汽，握著車龍頭的手被風吹得通紅——剎那間，她心酸不已，淚水撲簌簌往下流。

她努力抑制住哭腔，大聲喊道：“奶奶，下回早點來接我啊……不然，我又要等你啦。”

像是幼時與奶奶相伴相親，奶奶舒心地笑著說：“好啊！”

那時花開，開得繁茂，開得令人心醉……

（江蘇常熟市高新區常熟國際學校）

點評

前人有言：“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這篇作文可以說是一篇亦精亦誠的純情之作，它帶給我們的啟示是：從心到心的距離最近，真誠的作文自有感動人心的力量。文中的細節真切而自然，像“空洞的眼睛立刻變得有神起來”“眼中的疲憊之色又蒙上了一層失落”“背影因用力而一起一伏，口中因喘氣而冒出團團白汽，握著車龍頭的手被風吹得通紅”，這些從筆端汩汩流淌出的源于生活的文字，都是附著著小作者“心跳”的細枝末節。語言表達也是有力度的，如“兩人重新上了自行車，依然奶奶在前面蹬，她坐在后座上”等，讀來饒有意味。

美中不足之處，一是“采一枝蠟梅”的情節設計與上下文略顯脫節；二是寫“我”的認識、態度轉變，轉得太快，顯得突兀。瑕不掩瑜，這依然是一篇值得贊賞的好作文。

（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