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躬自問

馬千惠

只有那些能看清腳下荊棘、目測前方高峰，或竟能由星空俯瞰人所處的大地的人，才能有反躬自問的可貴品質。

人們善于根據自身的事業、立場來順流而就，而“回頭”已經成為難能可貴之事。

反思自身，需要明確個人的生活困境，更要在事業面前保持清醒認知。

史學大家班固面對自身筆墨事業，能言“大丈夫無他志略，當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有力地拷問了自己書寫天下之心。面對擅長的領域和付諸心血的事業，他仍能反思其現實意義，明確了眼前困境，才有了日后名滿天下的可能。魯迅在醫學上有良師相佐，本前途光明，卻棄醫從文，在文學創作中堅持反思：“假使這鐵屋子是絕難破毀的”，他是否應用吶喊來慰藉寂寞中奔波的勇士？這樣的反思貫穿了他的全部創作過程，也無怪乎他能在事業上獨辟蹊徑，開啟以筆為投槍、匕首之路了。

反思不止于平地之行，更要對成功的高峰或蒸蒸日上的活動保持理性。

路遙因小說《人生》而大獲贊譽，但在其“人不僅要戰勝失敗，更要超越勝利”的精神支撐下，反躬自問，反思不足，以更加充沛的精力和更加活躍的頭腦去應對六年如一日的艱辛磨礪，用三部《平凡的世界》重登高峰。而“自由主義牛虻”梁漱溟，在“五四”學生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能夠理性反思它是否因良好的目標而忽視了運用正當法律手段，這樣的思考終將成為精神瑰寶而留予后世。

反思時代，反思文明，則是更大的話題。這需要擁有對所處社會的獨立判斷，又要擁有“大眾意識”，積極為時代獻策，以一分子的身份回頭反問。

瑪麗·雪萊身處工業文明蓬勃發展的英國上流社會，卻能心憂整個時代，才使“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的悲劇故事誕于筆下。同樣地，“要向物質世界的汪洋大海挑戰”“不能淪為商品化的人”，這不都是卡爾唯諾對龐大商業帝國一針見血的反思嗎？

反思，是一種“逆流而上”“另辟蹊徑”的獨立卓絕，又是一種“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的設身處地。當這樣的反躬自問響徹時代殿堂，既溫情，又清醒，既飽含對事業和時代的熱誠，又刺出了鋒芒畢顯的一劍，我們才能聽到更清晰的警鐘。

【作者系北京市四中高三（6）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