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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醉了

2017-07-06 15:19:41德本加
民族文學 2017年6期
關鍵詞:學校學生

德本加

老狗醉了。

老狗醉是因為吃了我阿爸醉酒后吐的東西。我阿爸是我們村里有名的酒鬼。他喝醉后脾氣很大,經常拿阿媽當出氣筒。

老狗醉后可不像我阿爸,它看上去很可笑、很可憐,夾緊尾巴一晃一晃地走路,似乎往前邁出一步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渾身哆嗦、四肢顫抖的樣子就像是一只剛剛出生的小羊羔。這時候的老狗看上去一臉后悔的樣子,似乎連抬頭看我一眼的心情都沒有。

我笑著對老狗說:“這是因為你太貪吃了!”

老狗雖然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但還晃著腦袋很努力地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問:“你為什么取笑我?”

我對它說:“你這個樣子不只是因為你醉了,而且也因為你老了。”

老狗當初可不是這樣一副看上去很老的樣子。它就比我小五歲。當初阿爸醉醺醺地把它揣在懷里帶回家里時,它只有大人的一只棉鞋那么大。阿爸把它放在地上時,它像個沒有眼睛的老鼠似的到處鉆,到處跑,像是很害怕站在周圍看它的人,又像是肚子餓了到處找吃的。平常說狗的壽命只有十二歲,這樣我還沒有長大它就已經老了。老師以前還對我們說過這樣一句話:據科學家考察,狗的生長速度非常快,一只七個月的狗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孩的成熟度是一樣的;一只一歲的狗和一個十八歲的小伙子的智力是一樣的;一只十二歲的狗和一個七十歲老人的見識是一樣的。我一向對那些復雜的數學問題頭痛,所以我也搞不清楚這些是不是真的。

老狗好像不太服我說的話,努力地準備往前走時,兩條腿還是不聽使喚地哆嗦著,然后歪向右邊倒在了地上。但之后它還是硬撐著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剛剛邁出大概十多步的時候,嘴里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把它吃的阿爸的嘔吐物吐了出來。

老狗吃阿爸的嘔吐物是在早晨。那時,我從被窩里爬起來一邊出門一邊想該怎么逃學的事。我不喜歡上學。我不喜歡上學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阿爸不想讓我上學,他打算把我送到學校混上一兩年之后就讓我回去替他放羊。這個影響了我。我想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必要好好上學呢,離開學校是遲早的事,就干脆逃學混日子算了。其實,我覺得阿爸不想讓我上學就是為了自己能好好喝酒。原因也很簡單,我去放羊了,他就不用放羊了,他就可以天天喝酒了。有一次,我直接對我阿爸說:“如果以后讓我放羊,我就不去學校;如果讓我去學校,以后我就不去放羊。”阿爸聽后笑著說:“不去上個一兩年是要罰款的,誰給你交罰款?”我正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突然看見老狗在吃什么東西。我過去一看,才發現老狗吃的是阿爸醉酒后的嘔吐物。老狗看上去已經醉了,已經是前面描述的那個樣子了。

平常陪我逃學的只有我家這只老狗。每次我背上書包準備去學校,想到以后要放一輩子的羊就一下子變得心灰意懶了。我把老狗帶到學校之后,就讓它和學校前面那個小山包上的那些流浪野狗們打架取樂。平常老狗和那些野狗打架時,顯得勇猛無比。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看。有時候也擔心那些野狗一旦知道我是老狗的主人它們會不會撲過來咬我。每次老師罵我“你連狗都不如”時,就好像我的所作所為被老師探知,莫名地面紅耳赤,坐立不安。

這天,因為老狗醉了,我就只好一個人背著書包去了學校。

每次我上學時都必須經過桑姆家的帳篷。每次到她家門口,她家那只黑母狗就會拉起鐵鏈沖著我叫。一聽到黑母狗的叫聲桑姆很快就會背著書包出來和我一起去上學。但是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跟她一起去上學。

桑姆的學習成績比我好,在班里是數一數二的。老師罵我“你連狗都不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家和桑姆家是鄰居,老師故意在我面前夸她是想激發我的上進心。但是這樣做一點用也沒有。我覺得我和桑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我沒必要跟她爭這個。桑姆平常出于好心要給我補補課什么的,但我煩她,不想看見她。假如不是因為她,老師也許不會對我說那樣難聽的話了。

桑姆很快就出來了。我故意裝作沒看見她的樣子往前走,她跑過來叫我的名字。我停住腳步回頭看時,她笑著說:“你家老狗今天怎么不見了?”

我輕描淡寫地說:“老狗醉了,要不然我怎么會這么積極地去學校呢?”

她好像不相信我說的話,看著我說:“別撒謊了,你去上學了你家老狗就必須得醉了嗎?”說完,她又往后看,似乎也好奇老狗確實沒有跟著我。說實話,我知道她不是在關心我家的老狗,她其實是怕我家老狗的。

我不想對她多解釋,就疾步往前走去。她也氣喘吁吁地跟在我的后面,沒有繼續問老狗的事。不過,我去上學似乎令她很高興。有時我逃學了,老師捎話給她讓我來上學,有時還囑咐桑姆帶我來上學也是她的責任。她很開心地答應下來,跟老師說一定帶我來上學。所以,有時候我對桑姆說:“你是老師的走狗!”

起初,我并不懂“走狗”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從同學嘴里學會了這個詞。是這樣的,離學校大門五十步開外的地方有一個干涸的河灘。這河灘里常年沒有水,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被誰胡亂扔在了那兒的空皮囊。干河灘對面的小山包上總是聚集著一些狗。那些狗沒有主人,都是野狗。它們早就和同學們混熟了,從來不咬人,連桑姆也不怕它們。每次那些住校生們快要吃飯時,它們就穿過干河灘來到學校門口,等廚師嘎嘎把剩飯剩菜施舍給它們。廚師嘎嘎是個愛自言自語的家伙,而且長得瘦骨嶙峋的,好像一個月沒吃飯。廚師嘎嘎很喜歡這些野狗,盡量把剩飯剩菜一點不剩地喂給它們吃。所以說,這些野狗吃的還是很不錯的,但它們的身體看上去和廚師嘎嘎一樣差,好像整天吃不到一口飯似的。因此,學生們也很納悶,說它們吃得那么好,怎么身體就那么差了。那些野狗也很喜歡廚師嘎嘎,一看見他就跟在他的后面跑。一些調皮搗蛋的學生說那些野狗是廚師嘎嘎的“走狗”。那時我才明白了“走狗”是什么意思。原來“走狗”的意思就是那些討好別人、替別人跑腿的家伙。我對桑姆說“你是老師的走狗”時,她低下頭快要哭起來了。

快到學校時,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少了點什么,就一下子停下來仔細看,但也沒看出到底少了什么。

桑姆走到我跟前也停下了腳步,不知所以地看著我問:“怎么了?”

我看著學校的方向說:“奇怪,今天這邊好像跟平常有點不一樣。”

從這里可以看到學校院里面的一些房子,外面的圍墻,以及圍墻外面的一切。桑姆也仔細看了一眼學校的方向,笑著說:“有什么不一樣的?跟平常一樣啊。”

她清脆的笑聲讓我不安,覺得也許是我的感覺錯了,但隨后我又堅持說:“你仔細看看,你不覺得缺了點什么嗎?”

說完我又往學校那邊看。

桑姆發現我不是在逗她,就很認真地往學校那邊看了一會兒,然后盯著我的臉說了聲“我看沒什么不一樣啊”,又笑了起來。

我老是覺得這邊缺了點什么東西,但就是看不出來到底缺了什么。她還在笑,我就很失望地說了聲“反正我看著跟平常不一樣”,丟下她往前走去。

到學校前面的干河灘邊上時,廚師嘎嘎正好朝這邊走來了。他穿著那件平常回家或者去縣城時才穿的軍大衣。他的眼睛盯著地面,沒有注意到我倆。

我心想他這是要去哪里呢,突然聽見他自言自語地說:“你這個塌鼻,你怎么就不問問我呢?他們是讓你吃了迷魂藥嗎?”

“塌鼻”是學生們給校長起的外號。廚師嘎嘎也這樣叫校長,一定是校長做了什么讓他不高興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做了什么。

我想繼續聽他說什么時,后面的桑姆開口了:“嘎嘎叔叔,你去哪里?”

廚師嘎嘎怔了一下,站住了。他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我倆,才像是放心了似的隨便說:“你們這兩個小鬼嚇了我一大跳,你倆在干嗎?”

明明知道我倆是去上學他還這樣問,我就有點懶得回答他。但是桑姆還是很認真地說:“我倆去上學。”

廚師嘎嘎回頭看了一眼學校的方向,然后靠近我們倆,看了一眼桑姆,也看了一眼我,試探性地問:“你倆剛剛聽到了什么嗎?”

桑姆想了想使勁搖著頭說:“什么都沒聽到。”

我臉上帶著壞笑說:“我聽見你在罵校長。”

桑姆不知道我在說什么,看看廚師嘎嘎的臉,又看看我的臉。

廚師嘎嘎有點不高興,立即拉下臉說:“不要胡說八道,我怎么會罵校長,你聽錯了,你肯定是聽錯了,小孩子不能亂講話!”

我知道他是怕告訴別人,就點了點頭笑著說:“是,是我聽錯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這樣一說,廚師嘎嘎很高興,立即做出親近我的樣子。之后又自言自語似的說:“校長說明天縣長大人要來我們學校視察工作,讓我趕走學校附近的那些野狗,不許我把學生們的剩飯剩菜給它們。但是這些野狗也需要吃東西啊,我不想趕它們走,而且它們也不想離開這兒。但是昨天晚上校長喝醉酒后突然發大火,放鞭炮把野狗們給嚇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想把它們找回來。”

桑姆像是沒有聽懂廚師嘎嘎的話,問:“那你不用做飯嗎?”

她這樣問是有原因的,我們這些不住校的學生中午也要在學校吃飯。

廚師嘎嘎看了一眼學校的方向,回頭挨個看我倆的臉,然后說:“學生們已經吃了早飯了,午飯我會回來做的。”

我想了想說:“你把那些野狗找回來不怕被校長罵嗎?”

廚師嘎嘎苦笑了一聲說:“我不是要把它們找回來,我只是想給它們送點吃的。”說著從軍大衣底下取出一小袋學生們的剩飯剩菜給我們看了看,又藏回去,然后很小心地說:“你倆可不能對別人說啊,要守住秘密。”

我點了點頭,隨后桑姆也點了點頭。

他似乎放心了,說話的口氣也變了,說:“快去,要遲到了。”說完,他也往前走了。我和桑姆看著他離去。他走出幾步之后,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這時我突然明白了。之前老是覺得缺什么是那邊小山包上的野狗們不見了。平常老狗跟在我的后面往那邊走時,那些野狗總會站起來走來走去的,似乎在迎接一個很厲害的對手的挑戰。很明顯它們是怕我家的老狗的。跟它們相比,我家老狗的四肢細長,爪子厚實,魁梧威猛,光它的樣子就足以震住這些野狗了。但是,今天野狗們不見蹤影,老狗又在家里醉著,那個小山包看上去也很孤寂的樣子,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伴兒一樣。

上午上語文課,老師給我們講了《我家的紅母雞》。上課的步驟跟平時一樣,先是領讀課文,再把生詞寫在黑板上解釋,最后分析課文。分析完課文之后,老師把課本和粉筆放在一邊,看著學生們說:“你們見過飼養的雞嗎?”

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大聲說:“沒有。”

老師有點失望。他想了想之后輕輕地點著頭說:“這也不怪你們,漢人的家畜是豬和雞,我們藏人的家畜是馬、牛、羊、狗。”

老師剛說完,桑姆一下站起來問:“老師,狗也是家畜嗎?”

桑姆的提問讓老師有點不知所措。他撓著頭想了想說:“狗雖然不是家畜,但狗是守護我們的家畜、守護我們家園的衛士。”

同學們哄堂大笑。

同學們的笑似乎打開了老師的話匣子。他的臉色有點發紅,聲音有點興奮:“同學們,對于一個牧民家來說,狗是不可缺少的。俗話說,‘白天的人,晚上的狗,意思就是羊啊牛呀這些家畜白天要靠人養護,晚上要靠狗守護。我們這里每家每戶都有狗,每家每戶都愛護狗,所以你們想想看,我們寫作文時也一定要寫自己熟悉的看家狗啊什么的,要寫出你對它們的真情實感,這樣寫出來的作文才會有真正的價值!”

最后,老師又鄭重地對同學們說:“早晨開會時校長特意交代,明天縣長要來我們學校視察工作,所有學生都得到校,那些平時逃課的學生千萬不能逃課,缺一個都不行,不來的要嚴厲懲罰。”說完,特意看了一眼我和其他幾個平時喜歡逃學的學生,出去了。

午休時,我突然想知道那些野狗有沒有回來,就向學校大門口跑去。廚師嘎嘎一個人站干河灘邊上看著前面的什么地方。對面的小山包上空蕩蕩的,不見野狗們的蹤跡。我想他是不是已經找到那些野狗給它們吃東西了,或者根本就沒有找到。我慢慢地往那邊走去。

我走近他時他還沒有發現我。他又在自言自語了:“塌鼻他說謊!幾只野狗怎么會破壞學校的形象!難道縣長連狗都見不得嗎!”

“你喂狗了嗎?”我輕聲問。他被嚇了一跳,甚至不敢回頭看。最后他慢慢回頭才知道了是我。他一下子火了,說:“你這個鬼東西,為什么偷聽我說話?”

我解釋道:“我是來看我家的老狗有沒有來,早晨我來學校時我家的老狗醉了,看著很難受的樣子。也許它到了這兒就說明它已經不難受了。”

廚師嘎嘎一下子笑了,一邊笑一邊揶揄道:“鬼東西,你說的老狗是你阿爸吧?”看他的樣子好像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的樣子。

我認真地說:“不是不是,我不是說我阿爸,我是說我家老狗吃了阿爸醉酒后吐的東西醉了。”

這會兒,他沒笑。他用驚奇的目光仔細地看著我的臉說:“你說的是真的嗎?”看他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我點了點頭。

他立即壓低聲音說:“狗醉了什么樣子?像不像我們的塌鼻校長醉了的樣子?他昨晚喝醉后放鞭炮把野狗們趕跑了,像是瘋了一樣。”

我笑了笑說:“狗醉了之后一晃一晃地邁不開步子,像是害怕走路一樣。”

之后,我又問他:“你找到那些野狗了嗎?”

他一下子變得垂頭喪氣了,說:“沒找到,它們大概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之后,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那些當官的不會跟狗有仇吧?誰知道呢!但是那些野狗也只是為了吃上一口飯才把學校周圍當成自己的家的呀,實在可憐啊!”說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聽到他說“那些野狗也只是為了吃上一口飯才把學校周圍當成自己的家的呀”這句話時,我的心里也不由得涌上了一陣悲傷的情緒。我想如果我們失去家會是什么樣子呢?沒有了家就會像無家可歸的乞丐一樣到處去乞討流浪。這樣想著覺得那些野狗也挺可憐的。

整個中午我都和廚師嘎嘎在學校前面的那條干河灘邊等野狗們回來,但也一直沒見它們的蹤影。

下午放學回家時,我故意把桑姆甩在了后面。走出校門時,我看見廚師嘎嘎還是坐在原地等野狗們回來。我當時覺得他孤零零的樣子就像一個找不到自己孩子的父親一樣。這時,我也擔心起我家的醉了的老狗會不會有事,就直接回去了。

我快到家時,老狗沒有像平常一樣跑上前來迎接我。我想它一定像阿爸一樣難受得躺在什么地方睡覺。但是回到家里扔下書包到處找也沒有找到它,連它的影子也沒有找到。我心里一陣緊張,問阿媽有沒有看見老狗,阿媽說好像從早上跑出去了,到現在也沒看到它。我跑到外面羊圈邊上看時,中午倒進去的狗食還在狗盆里一動也沒動。這時,我的心里莫名地有了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對老狗莫名地生出一股怨恨。大概老狗是因為頭疼難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它活該!我又沒趕它走。但是它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呢。

那天晚上老狗也沒有回來,我家的帳篷里出奇的安靜,害得我沒能早早入睡。后來,當我從夢里醒來時,外面已經撒滿了清晨的陽光,阿媽已經燒好茶在外面擠牛奶。

我一下子從被窩里爬起來,跑到外面看老狗有沒有回來。外面很安靜,只看見牛們、羊們安靜地躺在圈里面,依然不見老狗的蹤影。我失望地回去準備繼續睡覺時,突然想起昨天老師說的今天縣長要來我們學校視察工作,要嚴懲逃學的學生的話,就又一下子坐起來,系上腰帶,沒來及吃一口早飯就背上書包上學去了。

阿媽在后面邊擠奶邊喊:“吃了早飯再去啊。”我邊跑邊隨口撒了個慌:“我在學校吃。”

走到桑姆家正對面時,那條黑母狗也在帳篷邊上站起來看著我叫了幾聲,聲音里沒有任何敵意。但是桑姆沒有出來,我想她一定是早就到學校了。我嘴里罵了一句“走狗就是走狗”繼續往前走,那只黑母狗就又沖著我叫了幾聲,好像在說“你自己遲到了,還罵別人!”

快到學校時,我的心里突然“咕咚”了一下。很奇怪,那些野狗都回來了,在學校對面的小山包上黑壓壓地圍成一片。它們中間那只身材高大的家伙就是我家老狗,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我家老狗以前跟它們是你死我活的對手,那些野狗見了它基本上沒有不點頭哈腰的。可是今天看上去它們好像是一伙的,在某個危機關頭不顧以往的恩怨抱成一團了。我走到那邊時,老狗也看見了我,向我跑來了。野狗們好像覺得我是老狗的敵人也跟著跑過來幫它。我一時也被嚇住了,嘴里發出了一聲慘叫。這時,老狗似乎覺出我被嚇著了,立馬搖著尾巴靠近了我。野狗們似乎有點奇怪,停下來立起耳朵朝這邊看。一會兒之后就互相追來追去的,在那兒玩。

狗比人更重感情這是不用說的。一天一夜沒見到我,老狗似乎也有點傷感,搖著尾巴圍著我聞來聞去的。它肯定不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一口吃的,它一定是想念我了。但我想這會兒它肯定餓了就把手伸進懷里找吃的,結果什么也沒找到。平常我帶它出門時懷里總會裝幾塊糌粑的。今天沒帶覺得很后悔。它在我面前打起滾來,希望我像平常一樣給它撓癢癢。這時我無意間發現校長塌鼻子站在學校門口向這邊看,就不敢繼續逗老狗玩,丟下老狗匆匆向學校門口跑去。

我到學校門口時,校長塌鼻子把學生們召集到河灘邊上大聲地罵著什么。我們的校長是個矮胖的家伙,扁平的鼻梁上平常搭著個老花眼鏡,偶爾在罵學生時習慣把眼鏡取下來從兜里拿出一塊手絹擦擦,這讓他扁平的鼻梁更加暴露無遺,所以學生們暗地里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塌鼻子校長。但是今天他罵的不是學生們,而是河灘對面那個小土包上的野狗們。

他把左手插在腰間,豎起右手中指像是指揮似的說:“學校是培養學生的地方,不是養狗的地方!今天縣長他們來了看見這個樣子會怎么說啊!這會多么影響我們學校的形象和聲譽啊。你們快去拿石頭和土疙瘩趕走那些野狗,能趕多遠就趕多遠!”

學生們立即像夏天的洪水暴發一樣喊叫著向野狗們的方向跑去。我不想跟著他們跑,就站在原地看。這時,塌鼻子校長發現了我,說:“你過來!”

我到了他跟前。他看了一眼野狗們的方向,問:“那些野狗是不是你帶過來的?”

我裝作不明白的樣子說:“不是,它們不是一直在這兒嗎?”

他取下扁鼻梁上的眼鏡用手絹擦了擦又戴回去,看著學生們追逐野狗的方向說:“昨天把它們趕跑了,今天又回來了。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帶野狗回來的家伙!”

學生們喊著叫著向野狗們扔石頭,野狗們倒也沒有一個勁地逃走,反而像是跟學生們玩兒似的一邊慢跑一邊躲扔過來的石頭。這時,我看見學校食堂后面的某個角落里廚師嘎嘎也在偷偷地看學生們趕那些野狗的情形。

校長雖然一早就等待縣長一行的到來,但他們午休時才到。縣長一行開了九輛車,副縣長、縣長秘書、教育督導組、教育局正副局長、記者、鄉正副書記、正副鄉長,聽上去陣勢就很大。校長早就打聽到縣長喜歡吃血腸,一早就牽來兩只羊,讓廚師嘎嘎和幾個老師宰了羊灌好了血腸肉腸,收拾停當。出乎意料的是縣長一行到達學校門口時,那些野狗這會兒又返回來聚集在了對面的小山包上。這時,連我也對它們有點意見了。再怎么說縣長他們來視察工作時它們是不該出現在那兒的。校長、老師們跑出去迎接縣長一行人,我們學生們也跑過去看熱鬧。

縣長下車跟塌鼻子校長握手慰問時,突然看見了對面小山包上的野狗們,就說:“啊哈,校長你養了不少狗啊。”

塌鼻子校長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臉上勉強堆出一絲笑解釋道:“不是不是,不是我養的,那是些野狗。”

縣長似乎不相信他的話,仔細問:“是一群野狗嗎?”

縣長這樣一問別說是塌鼻子校長,就連鄉上的正副書記和鄉長們也變得很不自在。校長塌鼻子渾身發抖,吞吞吐吐地說:“是,是,學校是培養學生的地方,哪能養狗啊。”我對塌鼻子校長生起一股憐憫之情的同時,對老狗和野狗們產生了一股很大的怨恨,后悔早晨沒把老狗趕回家里。此刻,對面的野狗們也好像故意讓縣長一行注意到它們似的互相追逐著嬉鬧起來。

縣長立即顯出一副很沉重的樣子,看著大家說:“這是我們的經濟觀念還落后的表現。從根本上說,學校也是可以養狗的,現在狗的價格在內地一路飆升,照這樣下去,將來或許還有國際市場呢。我們這兒狗資源很豐富,再加上學校這么多學生肯定會有很多剩飯剩菜,讓學生吃剩菜剩飯肯定會影響到健康,隨便倒掉也很浪費,如果拿剩飯剩菜養幾只狗,賣了,一來節約了糧食,二來可以增加學校的收入,這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啊,哈哈!”

縣長一席話弄得塌鼻子校長和我們目瞪口呆。跟縣長同行的那幾個人也笑咪咪地點頭說縣長講的很有道理,這樣的好事就應該落到實處。鄉上的書記和鄉長的態度也立即變了,看著塌鼻子校長樂呵呵地說:“是啊,你有這么好的資源,就像縣長講的,你得抓住機遇啊!”說完,大家就一起看對面的野狗們。有人還特意指著我家老狗說那是一只純種的藏獒。廣播站的幾個記者像是一下子發現一個重大新聞題材似的扛著攝像機跑過去拍那些狗。

縣長一行在校園里轉了一圈之后,有人問塌鼻子校長學生的數量、學生的漢語水平、有沒有專門的漢語老師等問題,之后就去食堂吃飯了。老師們和學生們沒什么事,就到學校外面無聊地等他們吃完飯出來。外面的幾輛小轎車一個比一個漂亮,一些年級大的學生圍在轎車周圍爭著說哪輛車是最好的,哪輛車要五十萬或者八十萬之類的話題。

縣長一行是下午上課前才從食堂里出來的。送走他們之后,塌鼻子校長一個人站在學校前面的河灘邊上看著對面小山包上睡覺的野狗們。看他的樣子似乎這會兒還不太相信之前縣長說的那些話。最后,他心事重重、動作緩慢地向學校大門口走來,我們才推搡著進了教室。

沒過多久,塌鼻子校長突然下令各個年級的學生們快速到食堂前集合。我想可能又有什么大事了,就跟同學們一道去集合。奇怪的是今天他旁邊沒有其他老師,只有廚師嘎嘎像是做錯了什么事似的哭喪著臉,站在一邊不說話。我就更奇怪了,豎起耳朵聽他要說什么。塌鼻子校長一時像是在想什么事或者是在等學生們到齊似的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的。過了一會兒,從他那扁平的鼻梁上取下眼鏡用手絹擦了擦,又戴上了。然后轉過身像早晨一樣把左手插在腰間,豎起右手中指像個指揮官似的說:“學生們都聽好了,從今天開始任何學生都不許對我們學校周圍的野狗——不對,不許對這些狗扔石頭。這是上級部門對我們的期望,這也是上級部門對我們的教導,也就是說學校也是可以養狗的。養狗一方面可以防止寒暑假時學校財物被人偷竊,另一方面也可以杜絕學生亂扔亂倒剩飯剩菜的浪費現象,三是可以把我們藏人樂善好施的傳統發揚光大,這也是我們學校的一個特色。”這時,他把高高舉起的手從半空里收回來支住下巴隨便地咳了幾下,想繼續說下去,但似乎也沒有找到什么可說的,咳完之后就再次舉起手說:“因為這些原因,如果哪個學生膽敢向野狗們扔石頭趕跑它們,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還有,所有學生都不許亂倒剩飯剩菜,必須要統一倒在食堂后面專門準備的大鐵桶里。要是哪個學生膽敢像以前一樣隨處倒剩菜剩飯,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塌鼻子校長的樣子很兇,停頓了一下之后,又強調說:“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喊:“聽清楚了!”

這時我想這些話雖然被校長說出來了,但恰恰也是廚師嘎嘎最想說的一些話。學生們好像都聽清楚了,所以塌鼻子校長也就沒什么可強調的了。待學生們解散之后,他像是完全放心了似的帶著旁邊的廚師嘎嘎向食堂那邊走去了。

下午的三節課結束之后,我沒等桑姆就向校門口跑去了。出了校門也沒有聽到桑姆的聲音就完全地放心了。一邊向后張望一邊快速地穿過干河灘到小山包那邊時,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下午在小山包上悠閑自在的那些野狗們,現在像是被石頭驅散了的鳥群似的不見了蹤影。前面的小山包也像是被誰丟棄在那兒的一頂破禮帽似的毫無生氣。與此同時,我內心深處也有了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是不是那些個當官的把它們給帶走了?”

這時桑姆也到了我旁邊。她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看著前面的小山包說了上面的話。

我依然看著那個小山包的方向含糊地說:“我也不知道,它們也不會這么一下子就跑去其他什么地方了吧。”

桑姆用不容懷疑的口氣說:“肯定是被他們帶走了,那個縣長聽說是個很喜歡狗的人。”說完,看我有什么反應。

我覺得她的話有道理。但是一想到那群野狗中也有我家的老狗就莫名其妙地討厭起桑姆來。我看著她大聲說:“平常你跟我在一起時那些狗也不在!”

桑姆好像壓根就沒想到我會那樣說,用一種很不信任的目光看著我的臉發呆。看我一臉認真的樣子就說:“你是說那些狗不見了是因為我?”

我說:“要不怎么前天你跟我在一起時那些狗也不見了?”

我的這句話似乎傷了她的心。她發出一種奇怪的哭聲捂住臉向前面跑去了。

我望著她跑去的方向,再次想那些野狗們到底去哪兒了。但是桑姆那樣哭著離開,我的心底更是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我一邊想以前罵她是老師的“狗腿子”她都不哭,今天就這么一句話也不至于這樣啊!我一邊想一邊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快到家時,我看見我家老狗早就到家了。它看見我就從帳篷的下擺爬起來跟往常一樣搖著尾巴向我跑來。我的心底像是被一束陽光照亮了似的莫名地高興起來,朝老狗跑去。老狗一邊看我,一邊在我身上聞來聞去的,很高興的樣子。我也一邊撫摸老狗的頭,一邊顯出親昵的樣子。此刻,我完全忘記了剛才跟桑姆在一起時的不快。

我一邊撫摸老狗的頭,一邊問它:“你的那些伙伴們去哪兒了?”

我知道老狗不可能回答我的問題。它像是累了似的伸長舌頭扭頭看了看帳篷的方向。

第二天,我背著書包去上學時,看見老狗把頭貼在尾巴上睡覺,只是扭頭看了看我,似乎懶得跟著我去學校,可能也是因為沒有了那些玩伴吧。我又想起了野狗們消失了的事,只想著它們到底去哪里了,就沒理我家老狗。路上我又想,即便是狗如果沒有了伙伴也會很孤獨的。桑姆家的黑母狗的叫聲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立在原地等桑姆從她家的帳篷里出來,但是沒有任何動靜,好像她早就去了學校,就只好一個人慢吞吞地往學校方向走。

到了學校附近我還是沒看到那些野狗們的蹤影。那個小山包也像昨天一樣,看上去光禿禿的沒有一絲生氣,令人生厭。正當這時,我突然看見塌鼻子校長一個人站在學校門口看著對面的小山包。看他的樣子,像是在追思一位突然間就沒有了音訊的親人。這情景和前天同樣是站在這里的廚師嘎嘎多么的相像啊,心里有點想笑,但因為他是校長就忍住了。

我穿過河灘經過他旁邊時,校長突然叫住了我,就停下了。校長沒有看我,依然看著對面的小山包。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說:“你沒有看見那些野狗嗎?”

校長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我還是聽清了他說的話,就說:“我沒看見。”

這時,校長把臉稍微側向了我。我看見從他眼鏡鏡片上反射出一道白晃晃的光,他臉上的表情陰森森的,有點嚇人。平常,我是很少看見他的眼鏡的鏡片上反射出這種白晃晃的光的。校長從眼鏡側面瞟了我一眼,問:“那你知道咱們的廚師嘎嘎去哪兒了嗎?”

校長的話讓我覺得很奇怪,心想難道廚師也消失不見了嗎,不會吧,就對校長說:“不知道。”

校長把目光再次轉向對面的小山包,顯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言自語地說:“那只老狗好像醉了。”

我沒再理他,趕緊跑進了學校大門。剛進教室,同學們正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廚師和野狗們突然消失了的事。有些說現在狗的價格漲了,肯定是廚師把那些野狗給賣掉了;有些說野狗們不見了,廚師是放心不下去找它們了;也有人說是校長想把野狗們賣了賺錢,廚師不愿意就帶著它們一起走了。我很難判斷他們誰對誰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廚師很喜歡那些野狗,所以他是不可能把它們給賣了的。

我想問問桑姆的想法,但她裝作沒看見我的樣子,一直不理我。下午放學時,她也故意留在后面,等我離開后自己才走。我實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忐忑不安。

這幾日,似乎我和塌鼻子校長是這個學校里最孤單的兩個人。我每次快到學校時,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們的塌鼻子校長。他每天一大早就站在學校門口,失魂落魄地望著對面小山包的方向出神。似乎很后悔那天早上讓學生們放鞭炮把野狗們趕跑的事,似乎也在期待那些野狗們像變魔術一樣突然間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那幾天,我也特意早早起來,想趕上桑姆一起上學,但經過她家門口時,任憑那只黑母狗怎么叫,也不見桑姆從她家帳篷里出來。有時她比我更早地到了學校,有時我到了好一會兒她才趕到學校。我像是阿媽講的故事中的那些流浪漢一樣,每天獨來獨往。

有天早晨,我走出帳篷準備去學校時,我家的老狗也跟上了我。看見老狗我就想到了一個主意:桑姆特別怕我家的老狗,如果下午放學時她看見老狗守在學校外面,那她就只好等我跟她一起回了。我埋怨自己之前怎么就沒有想到這個主意!每次老狗跟在我后面時,桑姆家的那只黑母狗也不敢做聲,還沒事似的在帳篷邊上走來走去的,不時向這邊張望。

看樣子桑姆早就去學校了,我看著老狗說:“下午放學時就看你的了。”

老狗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母狗,就跟著我來了。

到學校附近時,老狗不再跟著我了,一晃一晃地向以前野狗們聚集的那個小山包走了。我知道它不想跟我去教室,我知道它會在那個小山包上一直等到我放學。因此,我也沒管它,徑直向學校跑去了。突然,我看見塌鼻子校長又像往常一樣站在干河灘邊上。他一會兒看看正在向小山包方向走去的我家的老狗,一會兒又看看我。

過了河灘,校長叫住了我。他看上去跟往常一樣,很高興的樣子。我有點不安地走近他,發現閃爍在他眼鏡鏡片上的那團白光不見了。校長看著已經到了對面小山包附近的老狗,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種神秘莫測的笑說:“那只野狗是從哪里來的?”

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我把那些野狗們給藏起來了,而他像是一個完全掌握了底細的警察一樣。我就有點緊張地說:“那不是什么野狗,那是我家的看家狗,它只是跟著我罷了,不是我帶來的。”

我想他知道了那只狗是我家的看家狗,一定會暴跳如雷的,會罵著我問為什么帶狗上學,但這次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他沒有發火,反而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著我說:“怎么可能呢,那天被縣長看上的那只野狗就是它,我一眼就認出來了。”說著,他的目光早已轉向了對面小山包上的我家的老狗,似乎在證實自己的眼睛沒有錯。

我也笑著認真地說:“沒錯,就是我家的狗,那天也是跟我來學校才跟野狗們在一起的。不信您問問桑姆,她也知道。”桑姆是全校學習最好的學生,校長知道她,我想桑姆的話他會相信的。

我那樣一說,校長好像也信了。有一會兒,他看上去有點不高興。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對面小山包上的我家的老狗。過了一陣子,他才擺出校長的架子對我說:“你阿爸還喝酒嗎?”

他問的有點突然,而且他眼鏡鏡片上那道白晃晃的光又閃了一下。我低下頭如實說:“喝。”

說完,猜想他接下來還會問什么問題。

這時上課鈴響了。校長努力地在臉上堆出一點笑,說:“上課了,快去吧。”

這是我跟校長聊的最多的一次,緊張得讓我喘不過氣來。聽到他的話,像是卸掉了一個包袱,讓我松了一口氣。

我到教室時同學們已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等老師來。我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這才發現桑姆的位子還空著。我想她不可能遲到啊,但是接著老師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還是不見她的影子。老師進了教室,站在講臺上看了看下面,問桑姆去哪兒了時,同學們都說不知道。快下課時,教室外面傳來一聲“報告”的聲音,我一下子聽出那是桑姆的聲音。她一進教室就哭了起來,老師和同學們都莫名其妙地看她。大家想可能是她家里出什么事了。老師也非常關心地問:“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人病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來學校的路上碰到一只狗,怕被咬,就繞了很遠的路,所以就遲到了。”

她這樣一說同學們反而一下子就笑了。但是我不敢笑,我低著頭連氣也不敢出一口,我怕她跟老師說出那是我帶來的狗。老師摸了摸她的頭,有點懷疑地看著我們問:“是不是那些野狗已經回來了?”

同學們都說不知道,我擔心桑姆說出來,就繼續低著頭,不敢出聲。這時,桑姆說:“不是,是只陌生的狗。”我不知道桑姆為什么要撒謊。但我感覺像是卸掉了一塊包袱,身上立即輕松了許多,心里對桑姆感激不盡。

整個上午,桑姆也沒有理我,我更加地不自在。心里想要不要中午就讓老狗回去,但一想這樣其他同學肯定會看見我,會跟老師說狗是我帶來的,桑姆遲到是因為我。這樣桑姆也會想我是為了嚇唬她才把狗帶到學校的,這樣桑姆會把我想得更壞。因此,我一整天都在學校里玩,沒有出去。這樣,就是別人知道了那是我家的狗,也不會想到是我把它帶到學校的。

下午一放學,我就背上書包第一個沖出了學校大門。出乎意料的是我沒在對面的小山包上看見我家的老狗。我想老狗大概是沒有等我就自己回去了,心里反而踏實起來。但是這會兒,我又不能等著桑姆出來,就繼續往前走去了。

一路上我的腦子被這幾天發生的各種離奇古怪的事情攪得亂七八糟的,理不出個頭緒來。今天早晨塌鼻子校長怪異的神情,那些野狗和廚師嘎嘎的突然消失,縣長一行來視察工作,塌鼻子校長命令學生們趕走那些野狗,廚師帶著狗食去找那些野狗,我以野狗們不見了為借口罵桑姆,還有我家老狗因為吃了阿爸醉后的嘔吐物醉了——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合常理,那樣的荒誕!

我到家時,看到有人在跟我阿爸喝酒。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塌鼻子校長。這讓我大吃一驚。他們倆喝得已經不成人樣了,塌鼻子校長甚至都忘了擦自己的眼鏡。他倆前面放著一鍋羊肉,阿媽坐在灶臺左側一邊燒茶一邊聽他倆說話,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到我進屋馬上回過神來似的說:“哦,餓了吧,快來喝茶。”阿爸把我叫到他旁邊,笑嘻嘻地看著塌鼻子校長說:“他,他是我唯一的一個兒子。從今天開始,他就不去上學了,跟你請假了。他要好好放羊繼承家業,要不然我老了這些羊咋辦?啊,是吧?”說著把頭歪向塌鼻子校長那邊。

塌鼻子校長也把頭歪向阿爸這邊,從鏡片上面看著阿爸說:“這還用說嗎?這個你放心,我是一校之長,這么點小事我還是可以辦到的!”說完拍著胸脯作保證。

阿爸也更加地把頭歪向那邊,手插在腰間,使勁點著頭說:“那是,那是。”

塌鼻子校長把酒杯遞給阿爸,把眼鏡往上推了推,說:“千真萬確,三寶在上,我絕對沒有撒謊!是縣長告訴鄉長的,鄉長又告訴了我這個當校長的,你一只狗讓三個當官的都看上了,不簡單啊,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阿爸也露出一副很驕傲的神情說:“別說是一只狗,就是五只狗我也會給你的,不就是只狗嗎,又不是把我唯一的兒子送給別人當女婿了!”看他的樣子好像對自己說的話很有信心。

塌鼻子校長在不住地點頭,他的架在扁鼻梁上的眼鏡差一點也掉到前面的火塘里了。他倆干掉杯子里的酒之后又滿上了,看上去不喝個爛醉決不罷休的樣子。

這時,阿媽有點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們會不會把老狗拿去宰了吃掉啊?”

塌鼻子校長把頭扭向這邊從鏡片上面謹慎地看著阿爸正要說什么時,阿爸開口了:“女人家懂個什么,不要多嘴!”阿媽像是被嚇住了,不安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不由得同情起阿媽來,看了一眼他倆,坐到了阿媽旁邊。阿媽給我倒了一碗奶茶。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小聲對阿媽說:“阿媽,我想繼續上學。”

阿媽聽了我的話好像更加地猶豫不決了。她不安地對我說:“可是,阿爸把老狗送出去就是為了不讓你繼續上學!”

我想了想,很有把握地說:“這個我有辦法!”說完,一口把奶茶給喝掉了。

沒過多久,阿爸和塌鼻子校長都醉得更加不省人事了,也沒顧上吃晚飯就像兩頭豬一樣東倒西歪地睡著了。這時,我找了一條繩子出去了。老狗正在帳篷邊上睡覺,看見我就立即站起來搖著尾巴跑過來了。我摸了摸它的頭,把繩子拴在它的脖子上,然后拉著它快速地向遠處山腳下的寺院走去。寺院里有我從小就出家了的叔叔。

第二天天剛亮,我吃了早飯準備背上書包去學校,阿媽突然跑進帳篷搖了搖還在昏睡中的阿爸說:“老狗不見了,老狗不見了。”

睡在上席的塌鼻子校長和阿爸都一骨碌爬了起來。塌鼻子校長連眼鏡都來不及戴上就盯著阿爸的臉問:“不會吧?”

阿爸瞪了一眼阿媽,大聲問:“老狗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我搶先回答說:“老狗醉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阿爸瞪大眼睛看著我,好像在懷疑我做了什么手腳,問:“老狗醉了是什么意思?”

我很認真地說:“昨天晚上你們倆喝醉后吐得一塌糊涂,老狗吃了你倆吐的東西也醉了!”

說完,我就徑自出去了。

早晨的空氣有點冷,但我的心里卻充滿暖意。

責任編輯 哈 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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