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偏高的思考

◎武宏波

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偏高的思考

◎武宏波

本文基于OECD數據庫，梳理、比較和分析了我國和其他30多個國家或地區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數據，得出我國當前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水平相對較高的結論。這與我國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產業結構調整、制度構建以及市場建設等密切相關，也反映出資金“脫實向虛”、潛在風險較大、金融效率較低和服務成本較高等問題。本文據此提出了發展金融業的政策建議。

金融業增加值；脫實向虛；金融效率

近年來，雖然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但金融業產出卻保持快速增長，出現了金融業與實體經濟發展走勢相背離的現象。金融業增加值在經濟總量中的比重（簡稱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快速攀升，由2012年的6.51%上升至2016年的8.3%，高于英國、美國等發達國家。這種現象引起了社會各界的不同解讀，是金融支持實體經濟能力的提升，還是對實體經濟部門貢獻有限的“虛高”？是金融貨幣化程度的深化，還是經濟、金融發展非均衡性的表現？因此，準確判斷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的發展水平，深入分析這種背離所反映的問題勢在必行。

金融業增加值及其占比的變化狀況

自2004年新一輪金融改革以來，金融業增加值增速呈現波動變化，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也隨之發生較大變化。這一過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2004年至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前。在這個階段，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陸續展開，金融業大規模擴張。金融業增加值增速由2004年的4.7%上升至2007年的25.8%，年均增速達15%以上。相應地，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也較快上升，由2004年的4.09%上升至2007年的5.62%。

第二階段是2008-2011年。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增速大幅下滑，2011年達到這段期間最低值，僅為7.7%，低于當年GDP增速1.8個百分點。這期間，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小幅波動，緩慢上升，由2008年的5.78%上升至2011年的6.33%。

第三階段是2012年至今。2012-2015年間金融業增加值平均年增長11.45%，高于GDP增速4個百分點。2015年金融業增加值增速達到15.9%，高于GDP增速9個百分點。這個階段金融業增加值走勢與經濟增長走勢方向相反，導致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大幅提高，2015年達到8.39%，為近十年來的最高點。2016年下降為8.3%，但仍高于英美等主要發達國家。

2012年以來，許多省份的金融業增加值及其占比水平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也表現出較為明顯的區域差異。一是那些擁有全國性金融市場、制度優勢和金融創新優勢的地區仍然保持了較高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如2015年北京、上海和天津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分別為17.09%、16.23%和9.6%，位列全國前3位。動態來看，“十二五”期間，它們的占比分別提高了3.89個、4.87個和3.39個百分點。二是一些經濟并不發達的省份，金融業增加值占比達到較高水平。如2015年青海、山西和寧夏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分別為9.14%、8.9%和8.98%，排在全國前列。三是一些傳統的經濟大省，如廣東、江蘇和浙江等，2015年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在7%左右，但其在“十二五”期間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變化不大，甚至有所下降。如浙江省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比2012年下降了1.28個百分點。

綜合來看，2012年以來，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平均增速達到15%以上，但僅支撐了7%-7.5%的GDP增速。一些經濟較為落后的中西部省份的金融業增加值的年均增速和占比高于許多東部發達省份的水平。金融業擴張與實體經濟呈現出了非均衡發展的態勢。因此須正確判斷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及其占比水平，深入思考其背后潛藏的問題。

當前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水平較高

從20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經過多年的調整和改革，2004年我國金融業增加值的核算方法已與聯合國國民核算體系（SNA）1993年版本有所接近，并在概念體系上基本實現了與國際接軌，相關數據在可比性上取得了較大的進步[1]。本文基于OECD數據庫，計算和整理了32個國家（或地區）近十年的金融業增加值及占比數據（部分國家有更長時間的數據），并與我國數據進行了比較分析，發現無論是與處于同一經濟發展階段的發達國家相比，還是與一些發展中國家相比，我國當前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水平均相對較高。

1.近十年來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水平不斷超過大多數發達經濟體

2005年，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為3.99%，僅高于法國；2007年超越了德國，金融業占比達到5.62%；2008年超越了日本和意大利，達到5.73%。之后，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持續上升，2015年我國金融業占比上升至8.39%，超過了美國和英國。因此，靜態來看，與G7國家（加拿大除外）相比，當前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高于大多數發達國家水平。

2.與歷史上處于同一經濟發展階段的發達國家相比，現階段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也相對較高

2015年我國人均GDP超過8000美元，是美國的1/7，處于工業化中后期中等收入國家的發展階段。這一階段的經濟發展水平大致相當于歐美日等發達國家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到80年代中期的水平，相當于韓國90年代中期的發展水平。

在上述歷史階段，美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平均為5.59%，歐洲發達國家在4%-5%之間，日本金融業增加值平均值約為5.7%，韓國在5.5%左右。2005-2015年，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的平均水平為6.21%，高于上述發達國家或地區的歷史同期水平。

3.與處于同一發展階段的發展中國家相比，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也相對較高

按照人均GDP劃分經濟發展階段的標準，OECD數據庫中巴西、智利、土耳其和墨西哥的人均GDP大致相當或稍高于我國。2000-2011年巴西均值為6.97%；1997-2015年智利均值為5.52%，土耳其為4.99%，墨西哥為3.44%。與它們相比，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均值超6%的水平明顯高于這些發展中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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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波動相對較大，高于同期發達國家

2004年以來，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上漲了3.89個百分點。在同一經濟發展階段，1975-1985年美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僅上漲了1個百分點；1982-1986年韓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上漲了1.3個百分點，英國、法國和日本的金融業增加值占比變化保持在0.3個百分點以內。可以看出，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的波動性還是相對較大的。

對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快速變化的思考

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反映了我國金融深化和金融業快速繁榮的程度。在實踐中，需要認識到其積極發展的方面，也需要關注其背后存在的潛在問題。

1.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快速上升的經濟學動因

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快速上升是金融業對實體經濟“需求追隨”，以及金融業自身“供給引導”的共同結果[2]。

（1）金融業順應經濟增長動力轉換和產業結構調整的結果。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長動力逐漸由投資和外貿拉動為主轉向內需特別是以消費拉動為主。2016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64.6%，比資本形成總額的貢獻率高22.4個百分點。與此同時，我國產業結構調整取得較大成效。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由2005年的41.3%逐步上升至2016年的51.6%，第二產業占比則由47%下降至39.8%。增長動力轉換和結構調整促進了金融業的快速發展，拓展了金融市場的廣度和深度，直接導致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快速上升。

（3）資本市場波動加劇了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的波動。在我國金融業增加值構成中，貨幣金融服務業和保險業所占份額較為穩定，而資本市場服務業增加值則受證券交易活躍程度的影響而產生較大波動。如2012年后，我國股票市場交易額與GDP的比值急劇上升，在此推動下，資本市場服務業增加值所占比重由2012年的7.1%上升至2014年的9.9%。2015年我國股票市場交易額與GDP比值猛然上升約362%，比2014年增長近2倍。據估計，2015年資本市場服務業在金融業增加值中的份額超過20%，這直接推動了證券業增加值的大幅提高，迅速拉升了金融業增加值占比。

2.需要關注的問題

在我國當前發展階段，金融業快速增長與實體經濟發展較慢的背離現象是不可持續的。因此，在關注金融業增加值及其占比的同時，更需要關注其背后所反映的問題。

（1）金融業發展的潛在風險。金融業增加值雖然可以表明金融業在一定時期所創造的價值，但在統計上，金融業增加值無法反映金融業的風險狀況。如當金融體系的風險上升時，銀行會通過提高利率來應對預期損失的增加，利率的提高會增加營業盈余，從而增加金融業增加值；再如資本市場的傭金收入通常會隨著資產泡沫的增多而提高[4]。這樣的情況有可能造成對金融部門的貢獻高估，忽視或低估其潛在的風險。

■水曲山紆 金永平/攝

（2）金融業發展存在的結構性問題。從金融業增加值構成來看，2005-2014年，我國貨幣金融服務業增加值占金融業增加值比重平均為70.9%，資本市場服務業增加值占比平均為12.1%，保險業增加值占比平均為7.3%，其他金融業增加值占比平均為9.7%。這種發展狀況反映出我國金融行業長期存在的一些結構性問題：如以銀行為主導的間接融資規模和比例仍然較大，直接融資占比仍然偏低，保險業規模相對較小等。從這個意義上看，加快直接融資、保險業和新型金融業態的發展，促進金融各子行業均衡發展是優化金融結構、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能力的應有之義。

（3）實體經濟獲取金融服務成本較高的問題。據統計，雖然我國銀行業利潤增速從2011年的36.34%銳減到2015年的2.43%，但是2015年上市銀行的利潤仍占到全部上市公司利潤的一半以上。其中，銀行手續費及傭金收入增速較高，如2016年一季度，我國16家上市銀行的手續費及傭金收入同比增長19%，對提高金融業增加值規模及其占比具有較大影響。從這個層面看，相對于當前工業等生產部門低迷狀態而言，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實體經濟獲取金融服務的成本較高。

（4）金融業效率較低的問題。數據顯示，2007年以來我國邊際資本產出比明顯上升，每單位GDP需要的資本由2007年的4上升到2014年的7.5。自2005年以來，我國固定資產投資額與資本形成總額的差距不斷加大，2015年前者約為后者的1.7倍，而美國上述兩個指標基本一致。從這個層面看，雖然我國金融業增加值規模和占比快速提高，但金融業帶動資本形成及提升資本產出效率的能力較低，顯示出金融業“量大并不質優”的發展特征。

政策建議

1.發揮金融業對經濟發展和結構調整的支持作用

一是通過優化金融機構的行業和地區布局，構建多層次、廣覆蓋、有差異的金融組織體系；二是立足于提高金融創新能力和服務質量，降低企業融資成本，因地制宜地引導金融業發展；三是結合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性，重點從金融業自身發展和資源配置功能兩方面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

2.改善金融結構，促進金融業均衡協調發展

一是建立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完善資本市場結構，鼓勵金融創新；二是鼓勵保險業創新發展，構建市場體系完善、服務領域廣泛、綜合競爭力較強的現代保險業；三是發展多業態普惠金融組織體系，加快建設和完善社區金融和農村金融服務體系，促進基礎金融服務均等化，提高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

3.提高直接融資比重，從新型投融資渠道增加金融業內在價值

一是著力完善股票市場，深化創業板、新三板改革，加大對上市公司的培育，尤其是結合產業結構調整的需要，從戰略性新興產業和重大轉型行業中，篩選和支持實力強、成長性好的優秀企業上市融資；二是積極發展債券市場，完善債券發行管理體制，穩步擴大債券市場規模，推進產品創新，形成包括場外、場內市場的分層有序、品種齊全、功能互補、規則統一的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

4.推進金融體制改革，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

在有效防范和控制風險的基礎上，堅持市場化改革方向，推進金融重點領域與關鍵環節改革，推進匯率和利率市場化[5]，鼓勵民間資本等各類市場主體參與銀行、證券、保險等金融機構的改制和增資擴股，參與設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構建產權協調、混合所有和有效競爭的金融服務體系，促進各種所有制經濟金融主體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公正參與市場競爭。

[1]李文森，李紅玲. “金融業增加值”相關問題解析——以蘇、浙、粵、魯為例. 金融研究，2007，（11）.

[2]尹興中. 金融發展比較分析：基于金融業增加值占比的視角. 北京金融評論，2014，（3）.

[3]于雪. 金融業對經濟增長貢獻研究. 中國國情國力，2011，（4）.

[4]趙建超，趙春萍，彭振江. 金融業對經濟增長貢獻的測算及中美兩國比較. 金融監管研究，2014，（4）.

[5]周小川. 深化金融體制改革. 人民日報，2015-11-25.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太原中心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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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3561/j.cnki.zggqgl.2017.07.006 ■ 編輯：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