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沒有名片，他的身份是父親

端木婉清

01

一次在星巴克里等客戶，對方許久不來。

待喝了一杯摩卡，吃了一塊提拉米蘇，看了師太亦舒的半本《圓舞》后，我打算給她去個電話，心想著要改約了。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大桌上一群年輕同學聊的話題吸引了我，使我又安靜地坐了下來，聽他們說話。

他們是一群初中生，一共5個人，都是青春正好的少年，在談論自己的爸爸。

其中一個穿阿迪達斯運動服的男孩興致勃勃地說：我爸在一家國企單位做管理呢，可牛了，誰見到他都是畢恭畢敬客客氣氣的，特有領導范，自打我懂事以來，家里門庭若市，都是來找我爸給介紹工作的，滿屋子哥長哥短，我也跟著神氣，就說我們讀的學校吧，某老師的親戚也是托的我爸的關系找的工作。

見大伙舉起咖啡為他喝彩。

杯落后另一個同學說：這有什么，給你們看……說著他從包里拿出一張精致的名片，一個瀟灑的弧度拋向桌面，我爸是總經理，不給人家打工，自己做老板，光去年就走了36個國家，你們說他什么人什么事沒見過啊，在我眼里這才是真正的牛逼。

還有一個略有點黑的男生也說：我爸倒沒有那么厲害，不過也有名片，他是醫生，是市醫院的主任醫師，很多大手術都得請他主刀。

……

02

就這樣七嘴八舌地議論，也看的出來，那些說著自己父親牛逼的男孩臉上洋溢著一種優越感，還有彼此之間投射的相互羨慕眼神。

只是覺得那樣陽光好看的少年身上缺失了些什么？

正當我有點失望的時候，他們開始問那個還未出聲的男孩：你爸呢？他的名片給我們看看？

只見那位少年抬起頭對著大家一笑表示：我爸爸沒有名片，是一位農民，他的身份是父親，雖然職業普通，但是作為父親卻是相當出色，是我崇拜的人。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那群年輕男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好意思起來。

而我在心里暗自叫好：說得漂亮，每一位爸爸最閃亮的頭銜就是“父親”兩字，最成功的事業就是經營好幸福家庭，最有魅力的模樣就是愛著妻子疼著孩子的時刻。

可是現實社會中卻還有很多人在攀比，在炫耀，在嫌棄，在自卑，好像檢驗好爸爸的唯一標準是他們的頭銜、地位、金錢、名譽是否優秀？而不是作為父親是否值得讓人敬佩，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出可以讓他們感到自豪的東西吧？

03

記得有一年秋天代叔嬸參加堂妹的高中家長會，在寢室樓里撞見一個女孩正在推搡一個中年男人，嘴里嚷著：誰讓你來學校的，穿得那么破你好意思來參加家長會啊？一會同學見到你是我爸，不都得笑話我啊，我不是和我媽講了，讓你要嘛穿得體一點來，要嘛干脆別來啊……

而那位父親一直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難為情地說：我剛從廠里下班，聽說你要開家長會，就匆匆趕來了，真的我還特意換了一身衣服，洗了臉出來的。

女孩這時還是不依不饒，丟下一句：那隨便你吧，一會同學家長問你是做什么的，你就說自己做點生意，別說在單位上班，別穿幫，別把我的臉給丟盡了……

那一刻夕陽的余暉映照在那位父親臉色。斑駁昏黃，他呆呆地看著女兒在他的視線里漸行漸遠，眼眶里是兩行濁淚在打轉，嘴里聶瑜著，仿佛有一句話始終沒有說出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整整齊齊地理了一遍衣服，從頭到腳，然后又找到旁邊的洗水池，接了一些水，撲在臉上，又順了一下發，才慢慢地消失在黃昏的風中。

我也傻傻地站在那里，心疼的厲害。

我一直再想難道這位父親是一位普通的父親就那樣見不得人了嗎？

難道他只是普通的工人就很丟臉嗎？難道沒有穿一身得體衣物，就不配以父親的名義來參加家長會了嗎？

為什么？匆匆趕來開家長會，還要被自己的孩子嫌棄、埋怨、她的虛榮又為什么介意在自己父親的身份上？

仿佛沒有作為，沒有光鮮亮麗都是她的恥辱一般，而她忘記了，眼前的這位頭發中帶點銀絲的中年男人，他最顯赫的身份是她的父親啊，沒有他，怎么會有你的青春爛漫的現在呢？

其實很多時候同學是不在意的，在意的往往是自己的攀比心，自己的虛榮心，自己對自己編織的謊言。

04

想起小時候，我常隨父親下海抓海鮮，船上都是與父親年紀相仿的叔叔阿姨，有人會向父親打招呼，有人也會開玩笑問我：這個不會說話的男人，就是你的爸爸嗎？

我總是睜大眼睛看他門，也露出大大的笑容回應：是啊，他是我最好的爸爸啊。

你爸爸不會說話，你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啊？

沒有啊，我爸爸會說話啊，只是老天給他換了一種說話的方式，這個本領你們可沒有哦！

當年那些叔叔阿姨都笑了，說我懂事，而時至今日我記得最深的還是那一天的父親特別開心的模樣。

是啊，與我，他會不會說話，聽不聽得見我說話，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只是我婉清的父親，一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一個教導我要做個好女孩的父親。

這難道還不夠嗎？

05

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校長與我閑談，興起時問我：你父親會給你帶來影響嗎？

我說怎么會？我要是金子，我父親是誰我都是金子，我要是蠢材，我父親再厲害我也是蠢材。

如今過去了那么多年，我的心中依然是那番話，真的父母是怎么樣的都是自己的父母，她們的職責教會我們做人做事的道理就夠了，至于她們是否優秀顯赫，這和子女是否將來成不成功是不是一定會飛黃騰達卻沒有肯定的干系。

俗話說：母不嫌子丑，在父母的眼里孩子的身份是自己的孩子，也永遠是自己心中最棒的。

卻不知有多少為人子女還在嫌棄糟蹋著自己的父母，試問他們給了你生命這樣盛大的恩惠還不夠嗎？

她們生你養你到今天，真的不是讓你來人前顯擺的，也不是非要給你大富大貴，錦衣華食的生活才是生活，更不是非得天生優越祝你飛黃騰達步入人生巔峰贏取白富美或者嫁給高富帥的才配是父親，才是你的光鮮亮麗。

縱然你有虛榮，也請用自己的能力買單。

而走過的所有時光只會告訴你，父母在你尚且有來路，父母去，你也只剩下歸途罷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云煙，唯有親情永不滅，唯有父親的背影永難以忘記，也唯有曾經有那么一個人教導你成長的過往最讓你感到心安。

所以記得無論你的爸爸是什么身份，有沒有一張漂亮的名片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的身份是你的父親，是這世上你獨一無二的父親，就夠了。

后來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我回頭朝里面張望了一下，也默默地對那群男孩說：我的爸爸也沒有名片，他的身份也只是我的父親。endprint